半晌,曹鐸那低沉喑啞的聲音才緩緩傳來:“我恨,我恨我自己。”

薛鳧剛要張口,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曹鐸便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若是我當時便察覺到你的苦衷,早早便與你定下婚約,你便不會受那些苦。”

薛鳧聽聞,嘴角微微上揚,綻出一抹輕柔笑意,她輕輕一挪身子,不著痕跡地退開了曹鐸的依偎。

曹鐸似是被這突然的動作驚到,疑惑地抬起頭,薛鳧見狀,輕輕抬手專注的為他抹去遺存的淚痕。

接著她堅定開口道:“但我不悔,你也無需自責。”

若她真按之前的打算,在曹家安穩做著少夫人,最終也必然會遭到李晉的黑手,整個曹家將被推入替罪羊的深淵,兩人只能在黑暗中走向悲劇不得善終。

所以,她不悔,她甚至慶幸自己在這王都中走過一遭。

薛鳧揮揮衣袖,柔軟的指腹不止地摩挲著曹鐸因著淚水而洇濕的臉頰,她接著緩緩開口,似哄小孩般,“好了,已經是當皇帝的人了,讓別人看到算個什麼事。”

曹鐸順勢抬手輕輕抓住她的皓腕,緊緊盯著薛鳧,將自己的臉頰主動往她手邊蹭去,接著開口道:“誰說皇帝就不能哭了?”

他的眸光直直刺入薛鳧眼中,繼續道:“除了萬方生計、千秋帝業,所謂帝王,不過也只是個普通人。”

“我只願臣服於你一人,阿鳧。”

薛鳧被那道灼熱的目光刺得動容,良久之後,她輕輕往曹鐸臉上掐了掐。

曹鐸沒料到她這突然的動作,微微吃痛,下意識地輕皺了下眉頭,漆黑的眼眸中瞬間泛起一層水霧,閃爍著絲絲委屈,活像只被欺負了的小狗。

但下一秒他便聽見薛鳧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

她踮起腳尖,在曹鐸臉上印上一吻,隨後眸光堅定道:“你放心,這朱牆高閣,我絕不會留你一人。”

月色照映著二人的身影,微風輕拂,枝葉搖曳,在這寂靜皇宮中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與兩人衣物摩挲的窸窣聲交織在一起。

不過十日,曹鐸便與朝堂中的眾位臣子商量好了登基大典與封後事宜。

終於,選定的黃道吉日如期而至,整座皇城被喜慶莊重的氛圍籠罩。

曹鐸身著繡著金龍的帝王服制,頭戴冕旒,彰顯著君臨天下的威嚴。

而不遠處,裝飾華美的鸞鳳車駕緩緩停下,薛鳧身著鳳袍,步搖輕晃,儀態萬千地走下。

曹鐸目光灼灼,大步迎上前,牽起她的手,二人掌心溫度漸漸交織在一起,兩人一齊走向天壇。

按照前朝禮制,帝王應獨自前行,接受天命,但曹鐸卻心意已決,他緊緊握住薛鳧的手,他偏要讓薛鳧與他並肩,一同站在這權力的最高點,共享這無上尊榮。

兩人並肩踏上那通往天壇的玉石階梯,每一步都沉穩有力,四周,滿朝文武與觀禮的百姓都屏氣斂息,視線緊緊追隨著這對帝後。

細密的汗珠悄然爬上曹鐸的額頭,他下意識地攥緊薛鳧的手,指腹微微摩挲著她的掌心,像是要從她那裡汲取力量。

他默默拉緊薛鳧的手心,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微微偏頭輕聲問道:“阿鳧,你緊張嗎?”

相比起曹鐸,薛鳧卻顯得自在許多,她神色從容,眉眼彎彎,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笑意,她回握住曹鐸的手,傳遞著堅定與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