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到這些,她便覺心力交瘁,一陣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

她忽而想到昏迷中的曹鐸。她只看見曹鐸在自己面前的從容,可此刻,她卻如醍醐灌頂般,驟然意識到,自己竟一直都忽略了他背後的千般艱辛、萬種不易。

這位置太高太重,不是簡單的政黨爭端、皇權鬥爭。

她抬眼看向桌面上放著的監國玉璽,這些日子,她雖是在楊宰相的幫助下在背後執政掌權,但竟也讓她感受到了幾絲權力運用的快感。

那屬下退下後,寶善又進了殿,恭謹道:“娘娘,家中二姑娘的婚事定下來了。”

“哦?”薛鳧聞聲,頭也未抬,指尖捏著一份奏摺,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視線依舊緊鎖在上面。

身旁,奏摺層層堆疊,幾近人高,像一座沉重的小山,這些時日,她夙興夜寐,連片刻閑暇都不敢有,滿腦子都是國事。

“定下的是哪家公子?”薛鳧淡淡問道,她心裡其實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只是那人並無官職在身,薛家父母向來在意門第,她著實拿不準他們願不願意將薛鸞嫁過去。

果不其然,寶善上前一步,恭敬回道:“是楊家的三郎。”

薛鳧微微頷首,幾不可察地輕嘆一聲,繼而又問:“婚期定在何時?”

寶善恭敬地垂首,聲音帶著幾分謹慎:“回稟姑娘,下月初八乃是宜嫁娶的黃道吉日,依奴婢看,婚期估摸著便是那時候了。”

薛鳧淡淡“嗯”了聲,隨後便讓寶善退下了。

這時,她恰好瞥見殿前的纏枝正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中藥,小心翼翼地朝著曹鐸的房間走去。

薛鳧見狀,手中的奏摺瞬間沒了吸引力,她也顧不上整理,隨手一放,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揚起一陣風,快步朝著門口趕去 。

薛鳧一路疾行,裙袂翩躚,發絲在風中淩亂。好不容易追上纏枝,她胸脯劇烈起伏,微微喘著粗氣,在纏枝面前穩穩站定。

纏枝見了薛鳧,面露驚訝,開口問道:“娘娘,這麼急切,可是有什麼事情?”

看見纏枝這番表情,薛鳧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連忙理了理鬢角邊的碎發,狀似隨意問道:“這藥是給太子送去的嗎?”

纏枝有些不解地點點頭。

“把藥給我吧。”薛鳧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從纏枝手中接過那碗湯藥。

她剛要舉步往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頓住身形,轉頭看向纏枝,神色關切又帶著幾分解釋的意味,“好些日子沒去瞧太子殿下了,這宮裡人心難測,萬一有那心懷不軌之人暗中行事,我去仔細檢查一番才放心。”

纏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心中仍有疑雲,但還是很快便拋卻了。

薛鳧端著藥走進曹鐸房間,房內侍奉的眾人連忙欠身行禮,她目不斜視,穩步來到床榻邊,目光落在正在施針的太醫令身上,隨後輕輕將湯藥放置在一旁的圓桌上,開口問道:“殿下情況如何?”

太醫令見是薛鳧前來,看了眼床上的曹鐸,又看了看面容關切的薛鳧,眼眸中閃過幾分複雜,摸著鬍子長嘆道:“殿下如今這症狀倒是聞所未聞。”

“什麼意思?”薛鳧一頭霧水,只是見太醫令表情,便還是下意識提心吊膽了起來。

太醫令停下手中動作,神色凝重,抬手撫了撫胡須,緩緩解釋道:“回稟太子妃,按常理而言,殿下如今外傷已然痊癒,內傷在老夫的悉心調理下,也該是呈癒合之勢,可殿下卻依舊遲遲未醒......”

薛鳧沒有緊蹙,眼中滿是焦急,不等太醫令把話說完,便急忙開口問道:“那依您看,到底是什麼在從中作祟,導致殿下昏睡不醒呢?”

“娘娘可知道心病?”太醫令觀察著薛鳧的神色,緩緩開口道。

“倒是聞所未聞。”薛鳧搖搖頭,絲毫沒注意到太醫令眼中的異樣。

太醫令摸了摸鬍子,垂眸踱步,接著開口道:“如今殿下遲遲未醒,這恐怕就是心病在作祟啊!有什麼東西阻斷了他求生的意志,令他深陷囹圄之中。”

薛鳧仍是疑惑,“那依您看,這心病該如何醫呢?”

太醫令緩緩搖頭,神色滿是無奈,喟然長嘆道:“老話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吶。”

他抬眸,瞧著薛鳧滿臉憂思的模樣,稍作停頓,又接著說道:“娘娘,不知您可瞭解殿下平日裡有什麼愛好?不妨多在他耳邊唸叨唸叨,說不定能勾起殿下的求生之念。”

“愛好......?”薛鳧喃喃自語,似乎陷入回憶。

薛鳧想到之前在江南的日子,那時曹鐸常手不釋卷,對兵書尤為痴迷,閑暇時光,總沉醉於那些泛黃的書頁間。

念及此處,薛鳧心中一動,若是在他耳邊誦讀幾句兵書,或許真能喚醒他沉睡的意志,勾起生意。

想到這,薛鳧神色微微緩和了些,她抬起欣喜的眸子看向太醫令,“我知道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