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唐賽兒忙碌了一天,今天真是心力憔悴。唐了,一天調皮搗蛋,她尋思著,該上學了,讓先生管教管教,就花了些錢,送到村私塾伍先生那裡。

這還是求了好幾天,先生才肯收,因為沒有錢付學費,欠著的。先生起初是不肯的,但經不住唐賽兒苦苦哀求,這麼漂亮的女人,孤兒寡母,先生終究還是軟了心腸。

哪知道,第一天上學,唐衝回來就是鼻青臉腫。

唐賽兒擔心得要死,以為兒子被人打了,要去討還公道,兒子卻渾然不以為意,嘻嘻笑:「娘,不礙事的,我一個打他,他們都躺著呢,絕對不會傷得比我輕。」

唐賽兒噎住,給了兒子一巴掌:「誰讓你欺負同學的,不學好,把同學打傷了,我們拿什麼賠。」

「誰讓他們說我沒爹的。」

「你——」唐賽兒罵也不是,氣也不是。帶著兒子,去找孩子的家長,一一道歉,又賠了醫藥費,這才了事。

「我怎麼生了你這個不爭氣的。」晚上,唐賽兒飯都沒吃,指著兒子責罵。

「我不管,我要爹爹。」唐沖年紀小,脾氣不小,扭轉頭,天不怕地不怕。

唐賽兒高高揚起巴掌,眼裡閃著淚光,恨不得恨恨揍兒子,又捨不得打下去。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要把你生下來。」唐賽兒哽咽。

「娘,你哭了,啊,娘,你別哭了,孩兒知道錯了,孩兒不想爹爹了。」唐衝一下子又變得十分懂事,笨笨的手,去拿了淚巾,替娘擦乾眼淚。

「娘,哭多了會不漂亮的。」

「呸,花言巧語,你爹那德性。」

「啊,我爹也會哄人麼,也對,爹要不會哄人,就不會娶到我娘這麼漂亮的娘子了。」

「胡說八道,你爹本本分分,嘴笨得很,大智大勇,為國為民,才不像你,小小年紀,貧嘴,肯定是在南京跟你隔壁王叔叔學的。」

「啊,我爹,娘,我爹是什麼樣的?能給我說說我爹的故事麼?」

唐賽兒哭也不是,罵也不是,心一下就軟了。總歸是自己的兒子,一下子能把自己氣得半死,一下子又躺在自己懷裡撒嬌,讓她奈何不得。

她簡單做了兩個菜,一個蛋湯,一個鹹菜。孩子在長身體,應該吃些好的,可是她的盤纏早用光了,今天犯事又賠了十兩銀子,還欠著債呢,不知道找什麼生計。

這個年代,女子求生的手段很少,針線女紅她實在拿不出手,實在不行,去替別人漿洗衣物吧。

半夜,把兒子哄睡著後,她聽著兒子平靜的呼吸聲,良久,才入眠。攸爾,她好像回到了昔年的老家,她遇到了自己的恩師,教會了自己的武藝。

待字閨中,遇到了饑荒,父母要病死了,求助無門的時候,忽然一個男子到來,見他要為父母治病,唐賽兒不禁注意地看了他一眼。恰與他的目光相碰,這人氣宇軒昂,相貌頗為英俊,不禁俏臉一熱,心中有了幾分中意。

後來,父母的病好了,她也被父母許配給了他。他叫林三,能說會道,交友廣泛,成為了山東暗地裡風雲人物。

「相公,你,你還在?你會,你會怪我麼?」唐賽兒喃喃自語。

可那人相貌忽然模糊了一下,變成了陳遠地模樣。

唐賽兒又驚又怕,她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忽然間又是另一副景象,外面瓢潑大雨,但屋內春意盎然,兩個年輕男女,忘我的糾纏。

那女子分明就是自己,唐賽兒覺得自已幾乎要融化了,嬌喘吁吁,他不是自己的丈夫啊,自己為何這般不知廉恥,唐賽兒,你是有丈夫的人,快停下。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他的沉穩,他對自己的幫助之恩,他的一言一笑,奇怪……我嫁的人是他麼?原來是他麼?

忽然,林三臉色慘白地站在她的面前,悲涼地道:「賽兒,你忘了相公的血仇了?你怎麼能和殺死我地仇人親熱?」

「不是的,不是的,林三,你不是被高風殺死的麼?」唐賽兒驚慌地搖著頭。

「誰說的?明明是我要起義,大丈夫來世上走這一遭,若有機會,誰不想轟轟烈烈做一件大事,我要推翻朝廷,替天行道,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是陳遠這個狗官,設計謀殺了我,我死不瞑目啊」

「不不,林三,不是這樣的,不是他害你的。」

唐賽兒驚慌地申辯著。

「林三,你居然叫我林三,那誰是你丈夫——」

「我的丈夫是林——啊,不對,是,陳——啊——」

「唐賽兒,我屍骨未寒,你就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戀姦情熱,我瞎了眼,怎麼會娶了你!」

「別怪我,他是好人,我忍不住想他,你看,兒子,我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