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從容,鳳眼清冷,叫人看不出思緒。

曾言俏只覺腦子變成一團漿糊,明知他問這話必是有玄機,她卻想不出計謀應變。

終於,屋外大雨滂沱,姑娘純粹一笑,她道:“不認得。”

宋池淵垂了眸,神色無常,喜怒不見,終究是他問得多餘,從這姑娘進門的那刻起,答案就已見知曉,他起了身,離了座,道,“明白,今日下著雨,姑娘可去祠堂走走,如今園裡一品冠開得正好,這一路過去能見滿院薔薇……”

話音淡淡,步履不停,口中輕念:“碧華,去給姑娘備傘。”

碧華頷首應下,宋池淵像是自言自語般又開了口:“別忘記給姑娘加衣,若是沒有,就去我房裡拿外袍給她披上。”

“世子殿下,”曾言俏上前一步,不知為何,總覺這人突然變得比她還要出神。

宋池淵側目,腳步頓住,停在香案前,爐中香菸嫋嫋,襯他白衣無塵,檀木屏風上落著他修長剪影,他語氣溫柔:“去,今日好雨,正是賞花時節。”

像是在哄人聽話似的。

如此,曾言俏無話,回首被碧華攙著離去,二人前腳剛走,屏風前,丹鳳眼寒光乍現,盯著那曾士元片刻,抬腳一步一步走過去,嚇得那廝苦著臉跪地,合著掌心告饒個不停。

那世子殿下卻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走到門邊,話音冷落:“折了他的骨,絞了他的舌,丟去賭坊罷了。”

“是,世子殿下。”

這場秋雨連綿不絕,連帶著空氣也變得潮溼,丫鬟婆子紛紛躲在屋裡做事,靜謐廊間,兩個身影去了西廂,一個身影去了東廂。

內廳裡,徐少卿拖起地上的人,手起刀落,挑了那人腳筋防止逃跑,隨後喚來府中家丁,說到底,這等貨色還輪不到他來親自動手。

說起這些家丁,都是府中精銳,由私人組建而成,待遇比普通軍士都要高,幹得也自然不是普通差事。

當然,也有些犯了事的被遣去別處,表面上是被主子下發了,對當事人而言,卻是天高皇帝遠,衝著自己有點身手,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

就好比祠堂裡那位。

曾言俏踏著一地冷雨,披著那世子差人送來的外袍,忽覺歲月靜好,沿著夾道走了一路,偶爾有堇色薔薇越牆綻放,一團團,一簇簇,映襯水滴黛瓦,灰牆長道,簷下掛的紅燈稍許褪色,走到祠堂前,那豔麗薔薇更是擠牆而出。

忽而,碧華停住腳步,執著傘,傘沿微微前傾,偏向身前人,溫聲道:“姑娘,碧華得去趟審理司核對長庚院賬目,便不陪著去了,那花就擺在庭院間,姑娘一進門就能瞧見。”

語罷,將傘交與曾言俏就要走。

曾言俏忙道:“你把傘帶著去!”

碧華淺笑,“碧華是奴,姑娘是世子爺的人,就算姑娘不用這傘,也難保有用得著的時候,碧華不能要。”

這一番話下來,曾言俏徹底摒棄對這人初見時的印象,一時間對冷碧華又是憐惜,又是喜歡,雨霧漫漫,姑娘拖住她手,正色:“你把傘帶上,不帶不讓走。”

陰沉天氣,花香瀰漫,‘噗!’,碧華嫣然笑出聲,接過傘,道:“我與姑娘真是有緣,再次見你,卻不像初次那樣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