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副官從客廳迎出去,派了一位老媽子去扶少奶奶入室。然後指揮衛隊戒嚴,正要喚警衛來訓話,四奶奶的司機走上來請示,問有沒有別個事情吩咐。羅副官看不見這個人也就把之前的事忘了,看見了就忽然全想起來了,還是兩小時前的事,四爺聽到姨太太要來,倒是臉色大潤,可後來聽到是四少奶奶打發來的,就變了色,說:“橫是扯淡!”

他當時只是沒敢吱聲,四爺這句話的意思他看得通通透透,是說姨太太要來她自己會來,用得著四少奶奶指派麼?他跟姨太太過夜,倒要正室少奶奶撮合,搗亂嘛這是!

見四爺慍惱,他陪著好聲說:“怕是您下午給海青發火……”

四爺打斷說:罵海青是因為他笨,與少奶奶來不來有什麼關係!渾是搗亂!

自然羅副官也明白,世上姨太太跟夫主鬧氣,沒有正室插60進來管的道理,越管越亂懇!

再者四爺的情況又比別個更為不同,他與姨太太是熱時也熱、吵時也吵,姨太太鬧氣的時候多了去了,惱也惱過,鬧也鬧過,無非是今天鬧完明天和,惱得長一些也有十天半月和了,沒有過不去的事,拖幾天也就完了!而如今四奶奶插手進來,沒的會叫姨太太覺得受制於人,倒像是把一樁感情矛盾升級為階級矛盾了,彷彿夫主和正妻聯合起來壓制小妾一般!實在不起好作用!

剛剛看少奶奶低著頭慢慢下車、慢慢入室,至始至終低著頸子,就知道受了委屈。這一來,四爺怕是又盼來‘難星’一顆。

四爺也料到這個光景了,心中並不輕鬆,知道四少奶奶事情辦的不俏,甚為過意不去,直至月兒從門口進來,一雙小手握著一隻水紅綢的帕子,也不往前,也不往後,停在門口楚楚可憐,不聲不響,只是低著個頭,他知道委屈大了讓!

“進來,在那兒做門神麼?”他笑著,儘量掩飾心中的不安。“來,看這是什麼?”月臺上有一對雪白的乳燕,唧唧咕咕地擠在一起要睡覺,和那隻染色綠雀仔一樣,這乳燕也是從病房外那株香樟樹上掏摸來的。他取出一隻放在月兒手心,才發現月兒雙手冰涼。

“怎麼,傷風了?”

月兒不吭聲,他摸了摸額,不像是傷風,或是雨天的緣故,說:“吃點飯,洗個熱水澡,情管就熱過來了。”

月兒放下手中的乳燕,輕輕向床頭去了,定在床頭,卻又不動了,捏著個帕子,不知在想什麼。

戎長風知她今天是委屈大了,叫她輕易開口是不可能了。不由嘆息了一聲,燃了一支菸,吸了一時,然後走過去,想說四爺叫你受委屈了,終究沒說出口,倒撫著她的弱肩道:“雨天涼,你穿這一件單衣,不冷麼?”

月兒的肩顫了一下,彷彿給他的大手燙到了。

他被這一顫,到底是弄得輕鬆不起來了,抽了一口煙,微嘆了一聲,樣子也是無奈的很,“我這個人吶,最是怕你!……唉!”他的聲音幾乎是自言自語,想自己原本是天不管地不管的一個人,可是看她委屈,真是煎心!

人的心理有時候真是連自己也剖析不清,半月前中槍那一刻,腦子裡跳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孃老子、也不是自己儲下的黃白財物,單單是想:完了,遺書來不及寫,月兒死了男人,又落不著遺產,死了也會給她咒不完?”

他是個軍人,未必怕死,但畢竟是個肉身凡胎,牽掛總是有的……

他又撫手到那小肩膀上,“去餐廳吃一些,好不好?”

月兒不曾出聲,敲門聲響起,是老媽子,恭敬道:“四爺,廖副官請您下樓。”

一聽廖生冒夜來見,知道必是公事,給月兒說:“我去去就來。”

樓下有間側廳,權且做了密室,廖生彙報說就在半小時之前,技偵處發現一瞬電波訊號,目前具體方位不能確定,但大範圍確定是在愚園路一帶。

戎長風問:“電碼呢?”

“沒有截住!”廖副官說,雖然此次比前幾次發報時間長,波段略長,但是依然是極其短暫的,無法獲取對方電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