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副官如實相告,說大婚那日便回來了,因是您忙,就沒有告訴。

說著,已經距汽車不遠,汽車伕下來替四爺開啟車門,羅副官請示去辦公署還是回家。

四爺說去林公館,便鑽進轎車。

羅副官倒詫異,四爺何以料到少奶奶不曾回外宅,卻在孃家?

戎長風已經一言不再發,只是靠了座背閉目養神,他的人,他能不曉得什麼脾性麼!想是返滬第一日就奔孃家去了,再也算不差!

到達林家公館後,林老爺不在家中,月兒又不出閨門,只好林太太一人到中廳照應,他這樣大的一位政要,也盡算是屈尊了,至少該有位男丁出來作陪,也沒有。

林家公館是中式格局,朝南一排素色的木製鏤花小格窗,對著前弄堂。走進去,中庭的正面是八仙桌,配著兩張紅木鑲玉太師椅,下首擺著兩個放雞毛撣子的高高的青花瓷器和兩張待客的紅木椅,戎長風不便上坐,在左首落座了,丫頭看過茶後,林太太才出聲,說月兒那日由西湖回來觸了風寒,來家不願再行走,權且歇了在這裡。

戎長風關切幾句,聞得裡間微微有嗽聲傳出,那麼弱小的聲音,卻像錘子擊在心上一般,甚是攻心。這種情況下若是還能維持官架子,未免就是奇蹟,他的臉上露出憂色。進去探視也不可,林家雖然落勢,規矩卻還大得很,便是兄弟手足,也不好隨便出入閨房。

倒是月兒不知如何想通了,過一時扶病走出來。

林太太見她病體輕弱,行來動去似三月楊花般虛浮,憂心道:“好些了不曾?”

月兒不答,在中廳椅子上慢慢坐下。

林太太見她要跟四少爺有交涉的樣子,恐她執拗,說:“若是身子見好,就隨四少爺回去罷了。”

言外之意自然是有話家裡去說,孃家門上爭論起來,不成道理!

月兒不聞,她氣若游絲,緩緩道:“母親,回去哪裡,這不是我的家麼。”

她並不要姆媽接聲,當然,她曉得中秋又快到了,她不會賴在家中,她早有一番話預備在口邊,開話前勻了勻氣息,道:“孩兒申報了住讀,身上好些,就搬去學堂住。”

林太太微微蹙眉,看一眼四少爺,只是拿起茶盅,沒有任何表情,倒好像拿月兒無法,只仰仗她這位做母親的去開勸。

林太太只好道:“甚麼話,走讀便罷了,住讀萬萬不可,給人笑話。”

月兒道:“母親糊塗,莫非這比給人做外宅難為情麼?旁人笑話與否,我是久不稀罕了。在學堂對付幾時,北平國立師範金秋招生,孩兒打算去投考。”

“越發胡說了”林太太不喜她繼續講吓去,說:“你是已經出閣的人,有話跟四少爺和和氣氣商榷,使氣胡鬧,沒的就是辦法麼,這些住讀考學的話,你再不要提,不當理。”

月兒一頓,彷彿說那好吧,轉而向戎長風道:“四爺我倒有些話,不如趁著今天講清楚。”

戎長風溫和地道:“你說來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