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給你定做地,早上才送過來。本來盼你過來逞能,等了一早上就沒那個勁了。”我起身從櫥櫃裡又拿了個翠玉珠子的,兩把放一起比較起來,都好看。“一共就訂了倆,你和賤內一人一把,都是按了手型定做。試試。和不和手。”

蘭陵撥了幾下,喜道:“恩。和手。”拉過我的手重疊起來比劃了幾下,“你生意來了。稍微比你手大點地,再比我手小點的,倆都要瑪瑙珠子串,什麼價錢?”

“你要?送人情?”給穎和蘭陵訂的倆算盤共花了將近二十貫錢,瑪瑙還是自家出的。要是蘭陵自己訂購,大家都不分彼此相親相愛的,一共收她一百五十貫好了,內部價。“一男一女?”

“恩,是夫婦。上次拿了你那個木頭的逞能,有人就看上了,非得定做不可。”蘭陵見我臉色古怪,眼珠轉了幾圈,嘲笑道:“別怕,沒告訴他們口訣,你不是說連同算盤搭售口訣的嘛,不斷了王家的財路。”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習慣了,蘭陵猴精地人,不說話都知道我心裡想啥,“你朋友就我朋友,還說啥錢不錢的,見外不是?”指了指蘭陵手裡的瑪瑙算盤,“倆算盤都這個模樣,大小一個價錢,只收成本費用,畢竟人家手藝人也要吃飯,我就不賺了。倆三百貫。”

“切!”蘭陵笑著戳我一指頭,“可是生錯了人家,當響馬的好材料。虧不虧心。”

“哦,計算有點錯誤,你知道,才病了場,腦子不夠用,多算了五十貫,”雙手一拍,大度道:“二百五,沒錯了。”

“五十貫,當我沒擺弄過這些石頭麼?什麼質地什麼價,比你清楚的多,五十貫都讓你賺足了。”蘭陵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黃杆臘瘦的不知道好好調養,路都走不利索就跳出來騙錢了,”揚手將算盤‘嘩啦’一晃,“樣子就在我手裡,當我自己找不到工匠仿造嗎?”

“好,算你厲害。一百貫,不少了,大家高興嘛。”我拿了算盤加減了幾個數字,“你是自己人,有些話啊,我能和你說清楚,也敢說。比方這個算盤,好用不?用熟了話,原來幾天的活現在半天就能算清,再不怕大數字出錯了,是不?”

“恩,”蘭陵認可的點點頭,“聽著呢,你說。”

“你看,我為什麼要發明這個出來呢?”

蘭陵瞅了我一眼,笑道:“說你為了錢,估計是委屈你了。其實大部分時間裡,你這個人還是講道理地,平時說你鑽錢眼裡也不全對,可我就喜歡這麼說。”

“嘿嘿,我知道。”蘭陵同我在一起,倆人怎麼相處,怎麼交流,都形成了默契。彼此不用解釋的太清楚,心裡有數。“你就當我是為了錢,財迷,不積德也成。你看啊,如果是這樣,我本身是個窮鬼,為了能發家發明這個算盤出來。先是辛苦的學籌算,鑽研籌算。前後花了好些年功夫,然後再將籌算簡化,想點子,琢磨辦法,又得好些年功夫,這些年裡我一不種田,二不行商,專心致志的研究這個。終於發明了曠古絕世的——算盤。我辛苦不?”

“辛苦啊,如果按你說的那樣,可是要花了大力氣才行。一般人沒那麼個毅力,就連吃喝不愁地人都不行,何況一個窮鬼。”蘭陵調皮的笑了下。“可你不同,你本就不是窮鬼,也不是花了那麼大功夫出來,說地可憐也沒用。就五十貫。”

“聽我說道理,少羅嗦。”我拉過蘭陵雙手,輕輕的握住,“我花了功夫,下了本錢,或許還妻離子散,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成名成利。”說著拿了算盤前後的擺弄幾下,“這東西結構用法都簡單。任憑誰都能仿製,我辛苦一整弄出來的東西被人大批次仿製出售,我卻中間連一文錢的好處都撈不到,是個什麼心情呢?”

“活該,”蘭陵撫摸著算盤,低頭沉思一陣,抬頭道:“什麼個道理?大家都用了不好嗎?”

“好,當然好。就是因為看到這個市場。我才發明啊。沒有利益,誰願意出這個頭。”拍拍蘭陵肉乎乎的手背。“你是想吃有吃,想錢有錢,有身份,有修養,不能指望別人和你一個想法。就拿算盤來說,你肯定希望我不收錢地流傳出去,而我的家產有沒有算盤上地進項也無所謂,可窮鬼呢?因為窮鬼地算盤方便了千萬人,可因為被別人篡取了成果,他自己只能是更窮,更落魄潦倒。吃了這麼大的虧,他還敢再去鑽研如同算盤這樣地好玩意出來嗎?他不是聖人,即便是聖人也要穿衣吃飯,連最起碼的生活保障都得不到,怎麼叫人能安心的去搞創新?看了窮鬼地下場,誰還敢去學他搞創新?”伸手拿了個獼猴桃放蘭陵手裡,示意她給我剝好,“說個直觀的,好比糧食。成天嫌糧食打的少,歷朝歷代的朝廷也出錢搞育種,可就是進展緩慢,從前朝到現在,畝產增加了多少?其中是什麼原因?關鍵就是好處落不到個人身上,說白了,就是落不到搞育種的那幾個人身上。反正拿地都差不多,出力多也是一百文,出力少也一百文,偷懶嘛,誰不願意?你懶我也懶,到最後產量依舊,苦的還是國家,還是百姓。其實啊,怎麼發展,怎麼進步,怎麼富強,靠的不是多數人,而是少數的精英,如發明算盤地窮鬼。就這個意思,其實早想和你說了,但老是拿捏不到火候,怕和你的想法起衝突。”

“已經衝突了。”蘭陵仔細的剝著果皮,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來想法,“你說的和我想的完全不是一碼事。禮、孝、仁、義,是什麼?是做人的根本。利字為先,有利則通,無利則返,人如果這樣處世,不活也罷。”將果子塞我嘴裡,輕笑道:“你其實就是這麼個人,你不是給我說道理,是在給我陳條你為人處事的原則,不是嗎?”

“或許是吧,我就是這麼個人。”我點點頭,苦笑道:“我就是這麼個人,有錢地時候可能善良,可能通情達理,一旦逼上絕路,快窮死餓死時候,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估計會當響馬吧。”看看大病處愈的身子骨,不太合格,“說不定也當騙子,坑蒙拐騙啥的。就這樣子,你生氣失望都沒辦法,病才好,打的輕點。”

“你不怕別人笑話你?”蘭陵眼神閃爍著,表情依舊,“利慾薰心這話對你不太合適啊,越有錢越善良這話聽了彆扭。”

“總有壞的,不過大部分是好的。總比越窮越善良好吧?朝廷也不希望老百姓又窮又善良,連養牛養馬都希望膘肥體壯,何況我大唐子民?”我無奈的攤攤手,“我要是個又窮又善良的,你估計都不願意搭理我。”

“恩,算是吧。”蘭陵終於笑了,笑地好看。“你這人怎麼看都不是老實人,偏偏偶爾說些老實話。我興許就是看上你這個了。好了,”指指桌上地算盤,“二百五就二百五,繞了這麼大個圈子不就是想多賺我二百貫錢嘛,怪費唾沫的,快喝口水。”

我知道蘭陵聽懂了,輕鬆道:“嘿嘿,你給不給錢無所謂。重要地是,要給外頭人說,你是三百貫買下的,給三百貫人家還不願意賣呢。”。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腿腳發麻,“別說是我賣的,要不被人家看不起。”

“什麼是偽君子?”蘭陵朝我努努嘴,“你往道上一站,大家就明白了。沒皮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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