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啊,難。做好人更難。明明不是好人卻想在世人面前一副好人嘴臉出現,難上加難。

“誰說我不是好人?”對這點我有不同的看法,就是有人跑西市大喊‘王修是個外和內厲的偽君子’,必定會招來一片謾罵,如今在外人眼裡,我除了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外,人品那是一流,毋庸置疑。“出去說我壞話試試,你身份高,沒人敢當面頂撞你,不過心下肯定不同意你看法,說不定私下還置疑你人品。”

“呵呵,”蘭陵一身新染的淡花棉布褶裙,月白絞絲金線腰帶扎的齊整,身材由顯挺拔突兀。“所以才不是好人。多少有點壞毛病,給挑三揀四的人茶餘飯後有的話頭,顯的生動。才把蒸釀酒方子獻了工部,現在又打個無私為民的幌子透人家工部的心思,你就是把棉花織造把持了也沒人說你為富不仁,怕什麼?”

“說不要緊,我就怕人家心裡這麼想。”曹老伯被前線幾名大佬催的緊,一門心思撲到火器研發上,我前後三次拜訪都沒能探出究竟,看來工部這次沒心思和王家聯合搞棉紡業,“這眼瞅棉花就下來了,算算百十萬斤的東西都朝了王家堆積,我實在是沒能力一口氣給這都吃下來。作坊你也看了,千八百人齊上陣不一定成,我從哪找那麼多閒散女工來?又不是零活,這一干就是一年……”這年代極少有職業女性,家裡上下操持是個大勞力,根本沒有長期出門掙錢的觀念。

蘭陵笑吟吟的指指自己,“這開始上你就力有不殆,往後推廣開,不可能都朝你家拉,各地棉產區上建立棉織作坊勢在必行。工部不搭理你。你卻不搭理我,等往後堆積下來,光作成棉被子怕不是個事吧?”

“你還用找我?只要工部批准了,你一家愛蓋多少作坊,想在哪蓋,還不都由你,非得拉扯我幹啥?”

蘭陵湊跟前笑著,“你的本事。從你身上看不出來,可從你跟前人來看,就一目瞭然。你王家著幾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大夫人不必說,那二女,不聲不響能把你家產業維護到連你那小姨子都難以應付……還有你那小姨子,聰明是一點。沒有你旁邊有意無意的敲打,她也只能是個精明商戶而已,沒有那麼些古怪本事。”

“哦?我那麼偉大?”

“可是小看自己了,哼哼。”蘭陵扳著手腕上的銀鐲子,朝我顯擺下精緻地工藝。“我就不說了,被你弄的烏七八糟,連你旁邊莊子都難逃一劫。”

“去,我又不是瘴氣。讓你說成茅坑。”

“可不是,那個姓雲的丫頭就是例子,和你家學,被你家逼;我看啊,別說長安,就滿大唐也就這一個古怪的女當家。你給身邊的人都帶壞,染了瘟疫一般的又傳給別人,呵呵…你是不朝外面多打交道。朝堂上好些事情如今都和以前有了差異,大家能感覺到,卻弄不清原委。”

“哦,明白了。”端了從程初那打劫來的蛐蛐罐躺軟椅上欣賞。

“明白就好。沒別的意思,讓內府上和你常有個來往,把你拉進來就是想讓你那些沒名堂地本事給個促進。按理說內府上的優勢是旁人比不了,可我老覺得生意沒你家做的暢快,雖說錢不少掙。是缺點靈氣。就怕以後重蹈造紙作坊覆轍。”蘭陵朝桌上一大堆冊子指了指,“不瞞你說。今年這大半年上,內府已經四十萬貫的盈利,往後這攤子越鋪越大,人手越來越多,你來起個教授的作用。”

“不去,嘿嘿。”聞了聞罐子,茶水沒泡透,還得埋半年才能用。“路你自己走,吃一塹長一智,一帆風順不可能,就是叫我過去也避免不了。把我當神呢?啥都會啊。就經商來說,咱誰都頭一回。往後可以來找我商量,我盡心盡力給你策劃,紙上談兵在行,東討西殺還得你這種宿將名將上陣才行。”吃幾碗乾飯我心裡清楚,別說內府這種畸形托拉斯,按我的本事,沒有身邊這些人幫襯的話,門口賣麥芽糖都能虧本,天生不是做生意材料。

我最近變的很嚴肅,借了連續出版刊物地順風,有朝視錢財為糞土正統學問人發展趨勢,沒辦法,誰叫咱是農學裡的二把手呢,尤其在棉花采收的季節裡,我得掌握自己的形象。

“為國出力,在下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比如說這棉花,王家希望讓朝廷下來主持,為此一再催促工部,哎!至今毫無音訊,明日定要再次拜訪曹尚書。”面對打棉花主意的各界友人,不等對方開口,先表明自己大公無私地立場。你不是想和王家合作嗎?王家已經給工部打過招呼了,若你覺得自己可以凌駕於朝廷之上,那儘管開口無妨,若沒有這份底氣……當然,對崔家不同,崔彰屬於合作伙伴,雖然他暫時毀了容,但咱不能歧視殘疾人。

“好端端蒙個臉,世人兄準備晚上出去幹一票?”崔彰知道不能在耽擱了,派人將我請來,蒙面接見。

“休得取笑。”崔彰不快的拉了拉麵巾,還探手進去摸了幾把。

“嘿嘿,哈哈……”我上前彎腰朝裡面看了看,“咱兄弟還遮三擋四,過了。”

“這兩天就好了,眼梢還有點清淤,子豪兄就不要再取笑。今日請您來是商議正事,眼看就到了季節……”崔彰趕緊挪開傷勢得話題,直奔主題。“去年的棉貨只幾天就銷售一空,今年只怕連門都不用出就能訂出去,這價錢……”

“還早,中間有加工的過程,不是拉回來就能賣。”說著拿了卷棉布出來,“今年有一半要織成布匹,人力投資巨大,價錢嘛。嘿嘿…”

“自家兄弟,還嘿嘿什麼。”崔彰將棉布塞了回來,大氣地一擺手,“這個小弟早就見過,頭前沒受傷時候,蘭陵公主宴客就穿的這料子,還特意問了究竟,聽說還專門朝慈恩寺主持贈送了棉布袈裟。早就名噪京城了。”

“那就不客氣,”伸手行了個五魁首的酒令。

“綢緞?”崔彰點點頭,笑道:“好說!”

“NO!”高深莫測的搖搖頭,“棉被,當然,這個不好換算,呵呵……咱們可以稱重量。”

“這個……”崔彰沉吟片刻,為難道:“一床棉被四斤。五貫的話,四斤棉布就二十五貫?子豪兄,這……”

“世人兄過慮了,蘭陵公主那身棉布褶裙,怕連一斤都不到把?若同樣款式地拿出去賣個三十貫。就你我來說,是不是也願意給自家婆娘買上幾套呢?”我刻意混淆原料和成品之間的概念,這年代大夥算賬都比較直接,暴利之下。再加工的成本可以忽視了。

“是個好主意!”崔彰忽然一拍腦門,哈哈大笑起來,因為蒙個頭巾地原因,讓人感覺鬼氣森森。“何止三十貫,直接將布料朝裁縫店裡一送,招牌打出來,量身訂做,滿城貴婦還不蜂擁而至?”

靠!死不要臉的。還開時裝店,直接剽竊我的創意。我就隨便扯個話題,這傢伙就能弄個財源出來,“哎呀,昨天造紙作坊碰見內府個管事,也說有這個打算,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就把事情敲定了,他愛咋咋去。明就給蘭陵也通個氣。崔家和內府打擂臺,我正好漁翁得利。

“無妨。內府上,老朋友了。有個同行是好事。”崔彰滿不在乎道:“同行是冤家的話不盡然對,尤其是內府上,它有什麼生意,崔家依樣畫葫蘆心裡有底,就算利潤再高也不會遭人詬病,指責崔家不是等於指摘內府與民爭利嗎?”

崔彰這話太對了,老師啊!平時都是朋友間吃喝嫖賭的沒點正經,可說到生意上地門道,崔彰是高手,這話給我提了大醒,怪不得人崔家百年屹立不倒,輕描淡寫就把道理點透了,光剩下佩服。

內府雖然得皇家的勢,就怕落個壞名聲,再大的生意都不敢在國內伸手,蘭陵喜歡這個創意,打算在國外搞些時裝店,至於長安,樹大招風,更不能冒這個頭。“棉布這東西緊俏,便宜世人這俊小子了。不過國外用絲綢反而更有利潤,我朝服飾在周邊貴族圈子內很風行呢。”

“我有個打算,”起身朝書架子上抽了個大冊子出來,嚴肅道:“正式和你商談…不許笑,是正事!”

“說啊,笑都不讓,你板個臉地模樣沒人家劉仁軌順眼。”蘭陵伸手想抓冊子,被我縮手躲了過去。笑道:“什麼好東西,都拿下來還不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