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不吭聲。”穎把賬本放上來,攤開了,一頁一頁的勾。旁邊算盤打得細詳。“說來也怪,東邊高麗的怎麼就耐活。咱家不虧勞力,當人使。吃喝醫藥的,從不短缺。可吐蕃過來的,好端端地……”

穎突然抬起頭,朝我道:“夫君你說。這會不會賣給咱家的都是病秧子?”

“胡說。這話你就對不起大哥。人販子也活得是信譽,沒見昨兒轉呈還有賠罪的來。只管說是壯碩、壯碩,可總是用不了幾年。這也怪啊。”說著。接過穎遞過來的賬本,數字嚇我一跳。“咱家養了四千人?”

“夫君以為呢?”穎挑挑眉毛,“整日裡什麼都不管。自家多少勞力都不知道。四千人不過是個花頭。說出去就這個數,實報地話,誰家受得了。況且不光咱家。一起過去的,哪家比咱家人少?這戶部也忒缺德了。”

“八百貫。”

穎點點頭。“如今呢,對咱家也不是個大數字。可就受不了朝廷這麼折騰。今兒二百,咱給了。明兒要二百。咱再給。三番五次下來,還叫不叫人活了。要不明兒夫君問個清楚。再和程、秦兩家合計合計,看朝廷是個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蘭陵皺眉不語,也拿著一堆冊子發愁。

隨手翻過來看看,也淨是想糊弄人,亂七八糟,勾得一片一片。笑了,問道:“誰出的主意?起先墾荒的時候沒人說。這會兒到了掙錢時候了,剛說有個好日子過了,就勒著脖子開始敲詐了?”

“和我無關。”蘭陵給筆撂在桌上,“墾荒是我地主意,養勞力也是我的主意。沒來由往我頭上扣屎盆子。這頭一步先是造冊,再有就是點人頭。隴右地多人少。有人說,大戶過去,佔了地。買了人。紮了根基。好處都是你們這些人得了,往後朝廷連插手的份兒都沒有。這一造冊。是以防萬一。”

“哦?這麼說一個人是一個人了。”

蘭陵點頭。

“那活人造冊,他死了怎麼辦?”

“死到誰家誰出錢。”

這誰呀,恨得我直咬牙。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法律了?活著二百文我認了,憑啥死了也算我頭上。

“都不願意呢。”蘭陵拉了靠墊,歪上面,伸了指頭端詳許久,“有個事我想問問。照這麼說的話,東邊地人是比西邊的人值錢嘍?”

嗯?沒聽懂。不解地看著蘭陵。

“我怎麼就聽說,東邊的比西邊的耐活。”

是這話。不說錢吧,大家都不接這茬。這一到貼人頭,這話就挑明瞭。一致認為,吐蕃人不耐用。

“不是問這個。大夥兒都是想知道,朝廷往後是個什麼打算。沒來由地造冊,那造了冊,咱算什麼?勞力又算什麼?想廢除勞力?”

蘭陵咯咯笑了,“好意思說。好聽點是勞力,不好聽點,當牲口養,不算人用。”說著看了我一眼,嘆口氣說:“攤到我頭上吧,我自己也不願意,可想想呢,也不盡然是壞事,先造冊,先給大夥兒養成這個習慣。往後說用呢,冊子翻開來,就能當人用。即便是隴右,說起來添點人氣唄。總不能跟賣豆腐似地,你家一塊我家一塊,總歸這也是我大唐的領地。”

朝廷想賴賬!這話把我說一激靈。當初講得好好的,劃地、分地,你家圈,我家圈,只怕圈得少了。如今,荒地成了熟地,打了糧食,有了出產,朝廷就眼紅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血汗換來地。現在地肥了,人頭也有了。就開始擠兌我,插了管子朝我身上嘬血喝?

得便宜可以,可如今地王家不是誰想欺負就來欺負的主。大夥都掂量,誰都不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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