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模範鄉(第1/3頁)
章節報錯
在我來看,正月天裡喝酒是比較乏味的。天氣冷,萬物蟄伏,若再沒點雪的話,即便是喜氣洋洋的大正月也醞釀不出興致,除了舉杯賀年,遙祝個萬事如意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就算稍微有點景緻西苑裡也同樣,李世表情看起來寡寡的,除了三五不達調的幾句文縐縐賀歲外,就是指了暖閣外幾處還帶著綠氣的植被亂問,這是啥,那是啥,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萬年青的感覺。
明顯是心裡有事沒了,又約了我不得不來的樣子;當我願意來啊?蘭陵也不知跑哪去了,周圍連個活躍氣氛的人都沒有,倆老爺們一舉杯先傻笑,嗯嗯啊啊的說點不著調的火星話,就幹了……
以前很少見他這個樣子,不知道大過年又碰了什麼晦氣,敘話都敘的沒頭緒,智商有點跳水。
“子豪家裡有三房了吧?”李世見實在打不開話題,冷不丁就出了這麼一句。
我愛娶幾房關你屁事?最煩誰沒由頭問我家務事,老爺們在一起就不用這麼八卦了吧?假裝沒留意聽,正被園子裡一大群花麻雀弄的心煩,嘩啦一下來了,呼啦一夥又飛了,可這幾年朝廷明令禁止捕殺飛禽,弄的一幫子小土匪變得肆無忌憚,明顯是抱了衝擊暖閣餐桌的打算。
“小心,又來了。”桌上拈了塊陳皮糖很不友好砸了過去,鎮壓反革命暴亂的氣勢讓麻雀有所忌憚。
李世呵呵一笑,桌上捏了塊點心揉碎了撒了外面,“該嚇唬時候不能手軟,要不這一個個都敢翻天;可又打殺不得,總該還是個安撫才是。可安撫完,它又起了跳上臺面的心思。就這麼週而復始。”
“拉鋸嘛,總不能任由了胡來,畢竟大多時候還是招人喜歡的。偶爾上次臺子蹦躂幾下也無傷大雅,總是看你心情。”現在鳥鳥都膽大,麻雀還沒那麼個魄力,可黑老窊(烏鴉)就敢從人手裡搶東西吃,尤其你吃肉時候它就敢撲。
“怕是這麼個說法。”李世忽然笑起來,又拈了塊點心囫圇扔出去。麻雀們簡樸,明白這是餵食,呼呼啦啦圍上來不帶浪費的,拖家帶口越積越多。“就像現在這模樣,只要它不存了跳上臺面的心思,我倒情願多撒些吃食出去。”
“這心思可要不得。”趕緊制止李世的愚蠢行徑,解釋道:“話是這麼說,可這麼一來卻壞了老天地安排。這天下萬物雖息息相關。卻各有生存之道。比如這麻雀也時常糟踐莊稼,可大多時候是有益的,只要不干涉,它就能把這個益處年秋萬載的帶給我們,這叫益大於弊。
可一旦人為投撒吃食。它就變了習性;捉蟲多累,糟踐糧食的心思都淡了,就等你投放;你今餵了他喜歡,明不喂他飢一天也能過。後兒再不餵它就生了撲下來奪的心思;習慣養成了,你指望它改就難,可不改又成了禍害,到時候危害一大,也不得不下殺手剪滅。”
李世繃個臉點點頭,“子豪今才給這理說透了。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人家,始作俑者竟是自個兒。這錯處不好挑,誰都不認這錯。下殺手時候到理直氣壯,這就是人吶!”
搖搖頭,“其實這就是人聰明的地方。都知道有錯即改是正途,可事到臨頭文過飾非總比低頭認錯的時候好受些,說不定還能力挽狂瀾。飛禽走獸就沒這個本事,它們錯不得,錯了興許就再沒命活下去,所以僥倖能有改錯的機會就絕不放過。”
李世盯我看了好一陣。直到看地我有點不好意思才緩緩道:“滿京城裡都知道有這麼個王將軍。雖頂了個將軍的頭銜。可農學、織造學上搞的風生水起;即不進朝堂,又不媚權勢;行事間懶散。言語間輕浮;提筆寫不正名號,翻書看不懂文字;說是祖墳上冒了青煙才三世出了這麼個寶貝,還三番五次的有人諫言上書,得給這王將軍再加官進爵才能抵了他的才幹。”
這話我愛聽,咧嘴笑的歡暢。尤其加官進爵最歡喜,雖不想搞的滿京矚目,可偷偷進上一階還是有必要滴,不沾實權的那種最好,沾實權也無妨,消極怠工後總會有人替換。
“看來可說到子豪心裡去了。”李世見我表情暢快,不由大笑道:“以子豪地功績而論,倒擔得起這加官進爵的緣頭。如今是侯爵吧,再上一層可就是公爵,可為什麼封賞這麼大的爵位,這就得公佈與天下了,不然難以服眾。”
“再議,再議。”公佈天下就太過分,難不成連養蛆也算進去?這說起來不好聽,九斤往後還要做人,一說就是父輩養蛆有功,得享國公,那多沒面子。“小弟是個俗人,俗人就喜歡俗事;還達不到漠視榮華富貴的修養。”說著摸摸下巴,嬉笑道:“以小弟如今這年紀,得個侯爵就謝天謝地。不能說一下做到頭讓子孫沒了盼頭,說不定王家三五代上就有子孫憑藉自個奮鬥得了公爵去,這才揚眉吐氣。”
“是這個理。”一番毫無頭緒的攀談讓李世活躍過來,有了心勁,談話也豁然開朗,隨手斟了一杯朝我一舉,“說來還真喝不了子豪獨創地那個烈酒,也一直搞不清為何有個高度酒的叫法,可怕的是竟一點就著。如今總有人在吃食上點這麼一下,說是年上圖個吉利。”
挺好,當年甜碗子裡化糖霜的手段竟然成了民間年俗上地儀式,這就算名垂千古了。往後不管誰,只要點甜碗就會想起王子豪來,很有面子。得意忘形,喊侍女上份甜飯,當了李世面前這麼一點,藍旺旺立刻火焰蔓延整個盤子。
雪白的糖霜滋滋作響中迅速融化,高溫帶出甜飯裡各類蜜餞果脯的甜香氣,混合著酒香撲面而來,連同李世一起。都眯了眼幾個深呼吸陶醉其中。
混同各類蜜餞,即甜且糯,口齒餘香,一盤子甜飯瞬間就瓜分個乾淨,意猶未盡。
“百姓可沒這個口福,”李世稍顯遺憾的飲了口熱茶,“這一盤子下來得下不少功夫吧。”
“不然,”李世這種人都這號毛病。總是吃飽喝足之餘才顯得憂國憂民,現在連劉仁軌都這壞毛病,有脫離群眾嫌疑,煞風景。“別家不知道,小弟莊上的莊戶年上家家都有這個,款式用料和西苑裡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撒不了這麼些糖霜罷了。”
“是麼?”李世有點不相信的樣子,指了桌面上幾個菜追問道:“子豪是說百姓也能有這麼些吃食?可價值不菲啊。”
“倒是沒有咱們吃的講究。儘量讓自己吃好點而已。幾盤葷菜幾盅酒還是有地。”其實王家莊子上前兩年都這個伙食了,沒必要招搖,反正年裡多幾個葷菜也常見。
李世笑著指指我,搖頭道:“該是信就不論,該是不信就得看個究竟。耳聽為虛。此刻天色尚早,不若去王家莊子走走,看看民間怎麼個過年也好,總比待了這死氣沉沉地園子裡喂雀雀來的有趣。”
這號人。不管他是誰,正月裡說出這話就該捱打。不相信也罷,可年裡闖了莊戶家裡問人家吃啥就過分了,就是吃蛆和你有個狗屁關係。可李世這人怪脾氣,話剛說完人就起身了,也不問我意見就招呼侍女準備車駕,沒頭沒腦拉我出門,連蘭陵那邊都不告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