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輝如霜,碧水如鏡,荷塘畔,斜影中,牛飲與流水交映,謾罵伴蛙聲齊鳴;鱔段無幾,將軍亭榭爭鋒,夜深拳風掃秋韻,萬葉千聲鬼神驚,晴空又起風。攜雲妮,惶避三舍,急逃生;逃生,逃生,只因二老拼命。

整整衣衫,抖抖前襟一汪酒漬,平息一下心情。“我又救你一命。”

雲丫頭感激的點點頭。

“所以你要知恩圖報。”

雲丫頭果毅的點點頭。

“所以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忘掉二老剛剛在席面上說的酒話!”像**發誓,從今晚起苦練武藝,有朝一日拔了倆老殺才的舌頭,尤其是蘇定芳的!

雲丫頭謹慎的點點頭。啞巴狀打手勢朝前面扭成一團的人影指指,憂心忡忡。

“習慣就好了,”我肯定的壓壓手勢,“死不了,現在就回!”說完不等雲丫頭反映,朝邊上伺候的雲家下人招招手,“扶你家小姐回去,這邊王家照看。”

扭頭朝家裡跑,剛過莊子迎頭就碰了程初,後面跟了二娘子正朝魚塘的方向過來。老天有眼,我終於可以下班了,感激的拍拍程初肩膀,滿意的瞥了二娘子一眼,“那邊交給你倆了,十二回合沒打完,趕緊去,還來得及。”

穎和二女七手八腳的幫我整理儀容,太狼狽了,若不及時撤退的話,倆夫人現在正整理遺容呢。洗洗,酒過了,泡個熱水發發汗回個魂,一般陪酒的物件都是同類,今獨自陪倆核武器喝酒的心情。畢生難忘啊。雲丫頭可憐娃,這些年風浪是經過,可這陣勢下來也該知道珍惜生命了吧?

今晚的遭遇給我很大啟發,這年頭沒點武功不行,我年齡過了,只好把希望寄託九斤身上,打明起隨了二娘子習武?

“可是喝過了,”穎笑的拍過一掌。“路都走不穩習哪門子武?整日裡喝酒,越喝越沒出息,喝的衣衫不整一身冷汗回來地次數可不多。”

“京城裡不安全!”太不安全了,平生第一次起了移居海外的想法。一說名將如雲、猛將無數那是什麼場面?那是盛世,是國家強大的體現,可太強大了也不好,比方我就覺得吐蕃潰敗後京城忽然變的太小,老殺才們一群群的都回來讓長安充斥了不安定因素。趕緊打一仗就好了,不是說拾掇靺鞨嘛,快啊!

“嘟囔什麼呢?”穎給我從水裡扯上與二女合力幫我按摩,笑道:“您可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程、蘇二位老爺子是什麼人?別說咱家只是個侯爵。郡王家想同時請去都兩可呢,”說到這裡眉眼間流露一絲不快,“下次咱家全力招待,讓個不名一錢的雲家沾了這麼大好處。您說說。這雲家跟了咱家一路沾了多少光?沒王家紮了這,就個種蓮菜的野丫頭能有幸見這麼些個貴人?”

“恩,就是!你明站了她雲家門口跳腳罵去。”

“去,”穎一骨碌騎了我背上朝肩膀按的舒服,“酒醒了就趕緊換衣服出去,隴右上二哥來了音訓,那邊老四還等了和您商議呢。”

“你去商議,讓二女再給我按按。”熱水一泡,嬌妻一按摩,酒勁一過,渾身軟地賽棉花,這會隴右就是放一把火燒了也不想動彈。“二女,來,坐哥哥腰上。”

迷瞪著,睡眼惺忪朝一邊歪。老四說了些什麼一概不知。好,行。對,你看了辦,你辦事我放心,隴右就按你心思來,你有完沒完了……

晚了,昨晚喝過了,一早要和劉仁軌去視察織造學新校舍的工程進展,麻煩!飯不及吃,趁二女整理衣衫時候胡亂塞了兩口點心湊合,溼巾子臉上亂蹭幾下就當洗臉,打仗一樣朝外衝。

“侯爺,侯爺!”

“啥事?”扭頭見達萊站了過廊上叫我,沒功夫和她交流,“回來再說!”

達萊有點反常,湊上幾步想堵我的架勢,可到了跟前又變的猶豫,畢竟下人頭裡堵家主的行為就可以拉出去打死了。

“啥事?”達萊的行為讓我驚訝,好奇的停了腳步打量她兩眼,誇獎道:“很有勇氣啊。”

“侯爺恕罪,事起的急,您先聽婢子把話說完,”達萊小心地退了過廊邊上把路讓開,“陳家四小姐昨晚告知婢子,就這兩天從作坊挑選四百女工去隴右,您知道……”

“四百?”來不及了,腦子轉不過來,朝達萊道:“等我回來說。作坊那邊照舊,先不要妄動。”

達萊點點頭,委屈的近前幾步,細聲道:“可……可高惠南已經吩咐下去了!”

“誰?哦,你幹什麼吃的?回來再說!”今新老倆學監巡視,事情到不重要,可排場不小,畢竟這織造學成立來的大事,來的頭頭臉臉不少,我去遲了說不過去。撇開達萊往出跑,扭頭還交代道:“你拿事地,知道不!”

還好,雖然最後一個趕到,總算沒遲。如今這皇家學院紅火,以劉仁軌為首,我和李敬玄三個學監已經成了紅人,一個小小的活動搞的場面宏大,滿場尚書、侍中、侍郎的,彼此熟人想打個話都得擠半天才照面,還不敢多說,後面道賀進喜地排長隊,都大人物,都耽擱不得。

“你三個就站我後面,來人先見禮。”回身朝張家三兄弟招呼一聲,儼然是嫡傳弟子簇擁老師的模樣和眾人見禮。這是我預先安排好的,張家這兩年裡的聲譽漸起,雖不能和十多年前譽滿京師時相比,卻也恢復幾分威儀。趁了這難逢的場面藉機抬舉下張氏兄弟百利而無一弊,等時機成熟了給他三個朝好位置上一擱,往後不說出將入相,這皇家學院裡佔一席之地世代受學子敬重還是沒問題的。

“子豪賢侄,”剛給上官伯伯打發了。這曹伯伯肥胖的身軀猛撲上來,一年多不見,曹老伯越發富態,官服都撐圓了,勒的全是褶子,這一笑滿臉肥肉臉眼睛都遮住,橫看明明就是一條待吐絲地桑蠶。一把抓住我手,笑的彌勒佛一般和善。“快,讓老伯看看。一年多上,在外面受苦了吧?回來也不說照會老漢一聲,小五一天沒在跟前少唸叨你!”沒等我客氣話說出來,笑著指指我身後張家兄弟,喜道:“這定是郯公府上三俊才!”搶步過去順了張櫛、張琿、張馥一個個打量,老臉是又喜又悲,光這表情都不是一般影帝能模仿地。哀中帶喜,喜中帶嘆,嘆中帶……胖臉哆嗦一陣,切聲誠懇道:“好,好啊!郯公在世的話。在世的話……”搖搖頭,悲笑著,“就該讓那些人看看,張家……”回身感激的拍拍我肩膀。“老伯心裡高興,面面上的話不說了,下了差來老漢府上喝酒,都來!”

“厲害吧?”望了曹老伯背影,仰身朝身後三兄弟輕聲竊語道:“學著點,都是老前輩,任誰一個長處學了身上都受用一生。”

“實屬我輩楷模!”張馥略帶了笑音低聲答道:“曹老前輩千古。”

“嘿嘿……”偷笑了擺擺手,“別計較。活著都不容易,過去的就撂開了。”曹老伯和張家也沒大過節,當年算是順了張家地關係上來地,張家一出事受牽連人不少,唯有曹老伯立即撥亂反正,不但脫開干係,還一舉奪得工部尚書之職至今,算是了不起地成就吧?

“千古?”正和張家兄弟嬉笑。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掌。扭臉一看許敬宗老爺爺一臉壞笑地站了身側,“子豪打算給哪位辦喪事?不會是老夫吧?哈哈……”

“許老!”趕緊躬身一禮。大笑道:“您可不敢給扣這帽子,小子回去可睡不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