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回頭時正巧看到他無措地縮回手,低低垂下眼睫,聲音哀慼。

“我身份卑賤,也沒有地方可去,還不知是逃奴還是亡命人,姑娘嫌棄無可厚非,待能起身我走就是。”

她嘴角抽動兩下,怎麼上升到嫌棄的地步了,整個人似塊木頭般立著,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當……當然沒有,我沒這個意思!”

他那顫巍巍的樣子,彷彿一碰就倒了。

到底是哪裡開啟方式不對。

顧衍仰起頭,一雙黑色瞳眸中映出亮盈盈的光澤,看起來悲悽又可憐,他深深哀嘆了一聲。

“姑娘若不嫌棄,怎麼會……連收我做個家奴都不肯?姑娘放心,若你嫌棄得很,我自會走絕不會令你為難。”說著便顫巍巍起身,用盡力氣憋得臉色泛紅。

石頭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瞪大了眼睛看著髒兮兮的小乞丐,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姜滿,又看向小乞丐,又看向………

他心裡好像要炸開了,爆炸,大爆炸!

姜滿心裡同樣已經炸裂,腦子轟隆隆作響,不自覺地死死掐住手心,整個人好似被蠱惑般,繞進一個被人設好的圈裡。

不擬奴隸文書,是覺得他身份不明。

覺得他身份不明就是認為他卑賤。

認為他卑賤所以嫌棄他。

因為嫌棄他所以不擬奴隸文書。

……

她忽然覺得臉頰發燙,抬手拭掉額頭上的汗,漲紅著臉,一副理虧的模樣,“我侯府收奴雖無需經過官府,但也需簽下文書,為奴便要聽話,你確定……”

還未等她說完,顧衍停下動作,眼睛發亮,笑吟吟看向她,“可以。”

姜滿知道這東西只對底層人有用,對他如同廢紙差不多,因而也沒再說什麼。

石頭取來筆墨,簡單擬了份投靠文書,奴隸文書。

看了眼乞丐樣的人問,“四姑娘,那他叫什麼名字。”

姜滿看著文書上,脫口而出,“鐵柱或者泥巴?”

畢竟石頭就是她隨口起的,時間久了還挺順口。

顧衍面無表情應了聲,“好。”

石頭對這位四小姐起名字有多隨意,是見識過的,當時春夏秋冬,就是因為怕不好記。

但聽到鐵柱和泥巴,他實在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怎麼比門口那侍衛的名字還難聽,姑娘果真一如既往…哈哈……”

平日姜滿是好相與的,不管丫頭小廝,除了規矩禮儀外,與她相處完全不像主僕,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避諱。

姜滿臉頰再次燒得滾燙,“再笑就給你用,等下就告訴春夏秋冬你改名字了。”

笑聲戛然而止,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

石頭嘴巴抿成一條直線,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作為逐月軒的唯一男小廝,他可不想在丫鬟面前丟臉。

姜滿看了看坦然接受的顧衍,最終決定改一個,若因為名字被嘲笑再被小心眼的他記上一仇,得不償失。

她數了下,“春夏,秋冬,石頭,劉媽媽,正好第五個,就叫小五吧!”

石頭拿著文書去取了兩套玄黑長衫,又端來清水,備好一切本想退下。

姜滿將他攔住,“你先幫他洗髮,再拿帕子擦擦吧。”

“我?”石頭用手指著自己再三確認。

“難不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