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搖搖頭道:“此時她父王多半還是在昏睡之中,時候尚早,我們晚些再去不遲。”

“那去找黑袍的下落麼?”柴嫣又問。

聶遠又否認道:“我們沒有分毫線索,要找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何況他現在多半重傷未愈,一定將自己藏在了隱秘的地方療傷,更難尋得。”

“那……你教我練劍?”柴嫣再試探道。

說起武功,聶遠神色略一顯愁,對柴嫣道:“這事必須要權且擱下。入秋入冬後藶火毒的毒性都會再上一個層次,且你內功根基越深,藶火毒對你身體危害便越是厲害,因此你在武功上千萬不可冒進。其實若非不得已,我本希望你永遠不必修習武學……唉,我這些天得空先教你些吐納之法,希望能緩解些你體內的灼烈之氣。”

柴嫣鼓鼓腮幫不悅道:“這藶火毒真是煩人得很。”

聶遠情知若非柴嫣內功根基幾乎為零,藶火毒實乃危險萬分的致命毒藥。他此時見了柴嫣憂煩模樣,心中一軟,對她道:“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們去西域尋解藥吧。”

柴嫣當下一喜,隨即又神色委頓下來,嘆口氣道:“去西域路途遙遠,我還聽聞那邊黃沙漫天,你現如今身子羸弱,經得起這個折騰嗎?”

聶遠道:“世人皆言塞外全是大漠黃沙,荒涼無比。我卻覺得,江南的鶯歌草長固然是美,可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卻是一副別樣美景。人生一世若是沒見過這番壯闊,也是一大憾事。”

柴嫣不由得喜出望外道:“這便是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本姑娘和聶大俠想得簡直一模一樣!”她向來喜歡玩樂,又喜歡耽於幻想,此時又已沉溺其中。

兩人就如此這般漫無目的地在洛陽天街縱馬慢遊,暖意尚在,微風徐來,端的快意無比。

“我們去哪?”柴嫣回過現實中來,問聶遠道。

“難得空閒,不如尋個客棧睡個飽覺。”聶遠顯得眼色昏沉,打個哈欠騎馬便走。柴嫣連忙快馬加鞭幾步趕上了聶遠,一擰他胳膊道:“難得空閒,怎能浪費在周公那裡?陪本姑娘去遊玩罷……”

“大兵壓境之下,難得柴姑娘還有如此雅興。”聶遠笑道。

柴嫣做個鬼臉道:“我若做了女皇帝,定是隻曉得吃喝玩樂的昏君。白馬寺的暮鼓鐘聲已經聽過,今日天晴,正好去看金谷園。”

兩人買了美酒縱馬同飲,正是秋風得意馬蹄急,鮮衣怒馬少年時,兩人全然將一應俗事拋到腦後,快意無比。

兩人一路看遍金谷園、平泉景、銅駝陌、龍門山,又上洛陽橋順著洛水遠眺。卻見日暮西山,橋下波光粼粼,河水旁的晚風著實惹人心醉。

“只可惜現在還未入深秋,‘洛浦秋風’這一景只能喚作‘洛浦晚風’,可真是一大遺憾。”柴嫣倚著橋欄嘆口氣道。

聶遠看著瑟瑟江水,對柴嫣說道:“我其實很喜歡水,也許是喜歡水邊的風。一天從朝到暮,水面上的風景各異,風也各不相同。”

柴嫣好奇地看向了聶遠,他此時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種溫柔的光芒,好像不似從前那般冰冷。

“某一年的秋季,我們再來吹這一場沒來得及感受的秋風可好?”柴嫣任由江風將她髮髻吹亂,躺在風中問聶遠道。

聶遠點頭道:“好。”

柴嫣嫣然一笑,一拍聶遠胸口道:“君子一言……”

聶遠也笑著應道:“快馬一鞭!”

日光暗淡,夜色漸起之時,柴嫣將聶遠拉下橋騎上馬道:“還有最後一處邙山晚眺,今日時候剛好,我們快些去吧。”

聶遠見她奔走一天,仍是毫無倦色,不由得笑道:“你倒真是心急,非要一次將風光看完不可。”

柴嫣心中驀地升起幾分愁絲,她抬頭看著聶遠道:“因為我永遠不會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

聶遠看出她眼神中的憂鬱,對她道:“你說得對……那我們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去看邙山夜景。”

柴嫣喜笑顏開,兩人又去往城北。暮色降臨,山下愈發僻靜。

兩人正縱馬慢行間,耳邊忽然聽得一聲嬌聲呵斥道:“奸賊,哪裡走?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