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秋水長天 第七十六章 訴不盡衷情(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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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聶遠身旁陪著,他醒來時,為他端來稀粥、素面,與他聊天解悶。他沉沉睡去後,又不厭其煩地為他驅趕蚊蠅,為他扇涼。
柴嫣靜靜看著靜靜睡著的聶遠,口中喃喃道:“那天的五個時辰你偏不肯躺,現在別說五個時辰,說不好一輩子都下不來床,你高興了?”
聽著聶遠沉穩舒緩的呼吸,柴嫣莞爾一笑,不由得心中想道:“他那天若是不論看見了什麼都熟視無睹,靜靜躺過那五個時辰,現在這般躺在床上的,應該就是我了吧。”
想到此處,柴嫣又幽幽嘆了口氣。她寧願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不是他。
若是他不來,英雄大會也仍會轉危為安,不過是自己又被種下了一種劇毒,他此時的內功修煉想必已經小有所成,他體內的真氣本就精純,如此一來,應是可以縱橫江湖了。
柴嫣又想起頡跌博同她講過的鬼谷十六路劍,聶遠從小拋卻別事,苦練十餘年,好不容易練好的三路鬼谷劍與三式“霜寒九州”,如今盡皆付諸東流……
想到此處,柴嫣又感到心中十分酸楚,不覺間怔怔落下幾滴淚來。
“啊……”
聶遠突然輕哼一聲,柴嫣以為他睡醒過來,連忙將頭轉到一旁避開聶遠視線,輕輕拭乾了臉上淚痕,又微笑著轉過頭去看他。
卻見聶遠仍在沉睡之中,只是他突然眉頭緊皺,身軀又在顫動不止,似是受了什麼驚嚇。
柴嫣一時愣住,卻聽聶遠繼而含含糊糊地不知在說些什麼,說著說著,他又突然開始在床上劇烈地來回翻動,口中的含糊呢喃竟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柴嫣看著聶遠這幅狂態,一時不知所措,不知該不該把他叫醒,只得連忙上前握著他手道:“別怕,別怕……我在……”
聶遠漸漸平靜下來,柴嫣傾耳到他身邊,若隱若現聽他似乎是在“月啊”、“風啊”地念叨。
柴嫣心念一動,緩緩吟唱道:
“天上月誒……遙似一團銀。
夜已深誒……窗外一陣風。
風吹過啊……吹散月邊雲。
吹散雲啊……照見心上人。”
聶遠深埋在潛意識深處的恐懼得到了平息,他重又現出一副安詳的面容,沉沉睡去。
柴嫣看見聶遠如同一個嬰兒般睡得安詳,一抹淡淡的微笑又掛在了她的臉上。
她一邊給聶遠扇著風,一邊對著聶遠低聲呢喃道:“小阿遠啊,我們都是很像的人,你說是嗎?我們都沒有了家,都走著孤獨的路。”
“這些天我終於想通了,你沒了武功,不能陪我縱馬舞劍。但我們還看得了煙花,賞得了花燈,還有那塞外的大漠、遼東的雪山……我們還年輕,還能將這些都看個遍。”
柴嫣滿懷深情地看著聶遠,想象著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突然想起是聶遠要她將青霜劍放在他枕邊,不由得嫣然一笑道:“你和青霜劍每天黏在一起,已經是如膠似漆,還嫌不夠,非要讓它躺在枕邊。不如你娶了它,你們兩個恩恩愛愛地生活,這就叫所謂‘劍妻穗子’。”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聶遠枕邊的劍,輕輕嘆道:“鬼爺爺說以你的現狀,怕是暫時難以用劍了。”
柴嫣撫著青霜劍冰冷堅硬的劍柄,突然對聶遠笑道:“你這人也太沒風趣,這麼喜歡你的劍,也不會為它打扮一下?正好近日我見柳姐姐為我哥哥做了一掛流蘇,只是他有了流蘇,劍卻還沒找到,被我狠狠取笑了一番。”說著她竟咯咯笑了出來。
卻說這時剛好有下人送進來晚飯,那下人見得柴嫣魔怔一般自言自語,自說自笑,渾似瘋癲一般,嘆了口氣,留下飯盒匆匆離開了。
柴嫣並不管那飯食,對聶遠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說罷她匆匆跑去自己房裡,取了一大段染得五彩斑斕的金縷絲線出來。
她回到聶遠房中,將這段絲線小心翼翼地拆分開,取了淡藍色與淡銀色兩種,又溫柔地聶遠說道:“我知道你離不開劍,但你現在腕力虛浮,一定握不穩的。我在劍柄纏上一段轆轤,這樣劍柄就不會滑了。我知道你不喜歡花哨的顏色,這兩色你一定會喜歡。”
柴嫣一邊為聶遠的劍柄纏上轆轤,眼前又浮現出了她第一次見到聶遠時的景象。
在那個血色的日暮荒村,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救下。
那天他如一座冰山般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握著冷若冰霜的劍。
仍是那把冷若冰霜的劍,此時緊緊握在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