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手下留情……並沒有真的傷了在下,多虧了姑娘……”

聶遠說到一半,柴嫣突然伸出食指,放在了聶遠的嘴邊,嘻嘻一笑道:“你一緊張,說話便一口一個‘在下’,一口一個‘姑娘’。”

聶遠汕然一笑道:“確如姑娘所說。”

柴嫣又是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此時漆黑的夜幕下已經升起了一輪彎月,柴嫣躺在聶遠的懷裡,好像躺在了那道月彎彎的月鉤上,放眼望去滿天星辰,再也不用擔心世俗紛擾,人間快意如此,復有何求?

“你……原來會武功,我用了寒鴉的解藥給你的事你也……”聶遠突然說道。

“噓……”柴嫣打斷道,“今晚夜色多美,我們不說這些。”

聶遠順著柴嫣的目光抬起頭來,眺望著那一彎鉤月,兩人的目光一同投向那遙遠的廣寒宮。

“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聶小倩嗎?”柴嫣突然問。

“記得,我叫聶小倩,你叫寧採臣。”

“對啊!”柴嫣見聶遠記得自己講過的故事,高興地要在聶遠懷裡跳了起來,想起自己是個中毒之人,又安安生生地躺了下來。

“你知道寧採臣是在哪裡遇見聶小倩的嗎?”

“不知啊……”

“我白天和你講過之後,你便一個人跑的沒了影子,就沒有找到這個故事看看嗎?”柴嫣假裝嗔道。

“不看。”

“為什麼?”柴嫣拖長聲音問道。

“因為我要留著它,聽你親口與我講。”

柴嫣在聶遠懷中,聽聶遠說出這番話來,輕輕低頭嬌羞一笑,繼續道:“好啊,我便先說說這對眷侶是如何相識的吧,這一節你應該不知吧?”

“這我自然不知了。”

“就是在一座荒山破廟啊,那夜大雨如注,寧採臣無路可走,便走入了那座廟裡。”柴嫣講述著寧採臣的故事,也是在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聶遠聽見荒山破廟,也瞬間想起了和柴嫣初識的那座荒山野寺,那夜大雨如注,這故事彷彿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聶小倩和寧採臣一見傾心,聶小倩也為了寧採臣,不惜背叛自己的妖怪姥姥,他們忘記人妖殊途,在皎皎明月下攜手漫步,就……”

“就怎樣?”

“就如我們今天一樣。”柴嫣雖然一向調皮善言,說到男女情愛,也不禁羞赧無比,邊說著邊把頭埋低了下去。

聶遠微微一笑道:“後來怎樣?”

“後來……”柴嫣由喜轉愁道,“後來除妖大俠和妖精姥姥都一定要除掉聶小倩,寧採臣不惜與人道和妖邪兩路為敵,一定要保護小倩……”

聶遠聽柴嫣說到一半突然沉默,看柴嫣憂愁無比,秀眉緊皺,說不出的糾結難受,竟不像是在心疼故事裡的人物,而像是她自己就真的如同聶小倩或是寧採臣的身世一般。

“你放心,我又不是妖邪,誰會要剷除我呢?”聶遠道。

柴嫣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輕輕一嘆道:“這故事到這裡便不好聽了,你看看那月色,那時何等的美,我聽聞有一句詩寫道:‘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莫非這世上的戀人都要經歷一番痛入骨髓的生離死別,才能享受那片刻的歡愉嗎?”

聶遠被柴嫣這麼突然一問,心中也漸生悲涼,隨口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大概兩個人彼此分離,各自坐在清冷高樓上看空中皎皎一輪孤月時,才思念起曾和自己並肩賞月的人吧。”

“若君心可似我心,那年年望之相似的江月,她便會永遠都在那裡,不負天下有情人相思之意。”柴嫣道。

柴嫣看了看聶遠清澈的眼睛,那對劍眉下的雙眸,正對映著天上那輪皎皎明月。

十幾步前,柴榮正與柳青並肩而行,頡跌博又在二人十幾步前。

兩人不時小聲說幾句各自幼年經歷,時而講起歡愉之事,都是一起歡笑,時而講起傷感往事,也都為彼此的經歷黯然神傷,兩個初開情竇的少年,都已把對方的喜怒哀愁放在了自己心裡。

在這個月光如水的夜晚,本來鬼氣森森的槐樹林樹影搖擺,空明澄澈的星月光芒射在林間小路,郎情女意,盡在不言之中。

林中何人初見月,皎月今朝初照人。

此時相望亦相聞,情隨月華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