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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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原因呢?”
“我不是開門太遲,就是沒有開燈。不是忘了準備茶點,就是不能及時通知相關單位。”
“這就是你不能‘橫遍十方,豎窮三際’啊!”
過去在叢林裡擔任職事,從接待賓客中,我培養了敏銳的覺知,凡是一樣事情來了,我就事先從一個點聯想到其他的點,然後由點而線,再由線考量到全面,如果對於事物都能有一個整體的觀念,將時空都能拿捏得恰如其分,就不會掛一漏萬了。後來,我以此教育早期的弟子,如今他們不但在接待賓客上是一流的知客,在策劃活動上也是頂尖的高手。
時空上的聯絡固然應該注重“橫遍十方,豎窮三際”,人情上的往來也不能偏廢此理。我雖然課徒甚嚴,但是我也很注重個人心理的感受。例如:甲、乙二人工作勤奮,都很值得獎賞,但是我目前只有一份禮物,不知獎勵誰好,在左右為難之下,我只得透過甲送給乙,並且對甲說:“我有一個精美的禮物要送給乙,請你替我轉送,將來如果還有一份的時候,再送給你。”我這麼一說,乙收到了禮物,固然心喜,甲也因為受到重視而感到高興。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由於受到“橫遍十方,豎窮三際”這句話的熏習甚深,年少時,凡是見到一篇流暢優美的文章、一句金玉良言,我都儘速告知周遭的同學們;凡是聽到一則趣聞新知,我也如獲至寶,廣為傳閱,惟恐無人知曉,無形中締結了許多珍貴的友誼。直至今日,偶然福至心靈,有了一個很好的構想或計劃,我往往毫不吝惜地與良朋好友們分享,即使被同道們先行採用,心中也非常歡喜;一趟雲遊弘法下來,我也總是迫不及待地將沿途見聞告訴徒眾學生們。
我始終認為:橫向的傳播訊息,是廣結善緣的妙方。而交流聯誼,則是促進彼此進步的增上緣。因此十年前,我就力主佛學院間應舉行院際活動,可惜大家太過保護自我,並不能蔚為風氣。
早在一九六四年,我已提出團結、統一、動員作為討論的核心,當時曾引起在場論師們的一致贊同,直到現在,我仍然不停地以此呼籲佛子們要集體創作,期能眾志成城,發揮力量。我不但奔走提倡,更付諸實踐。
我在信徒裡,成立了唸佛會、青年會、婦女會、禪坐會、金剛會……大家以會會友,互勉互勵,成為紅塵裡的一股清流;在學者中,每年舉辦的佛教學術會議,無論是在臺灣或國際性質,都能普獲學者的肯定。在宗派間,我曾幹一九八五年首開先例,舉行“顯密佛學會議”,而今年的“禪淨密三修法會”中,每場萬人的聚會共修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轟動……可見只要以真理的法則來行事,自能到處受人歡迎。
“橫遍十方”的空間觀,擴大了我們的心胸;“豎窮三際”的時間觀,則拓展了我們的視野,我一方面尊重歷史傳統,但也主張因時制宜。例如,我過去曾為文批評擅改佛誕的慶祝日期,但也嘗撰稿建議改良寺院傳統課誦;我反對一些人曲意將神佛混為一談,我卻主張應將附佛外道釐定界限;佛教人士將各種修持方法定得繁瑣,我卻主張將法會儀式簡單隆重化,俾能真正攝受眾生;我創辦佛學院達二十八載之久,在生活上,我們一向採取晨鐘暮鼓、早晚課誦、搬柴運水、典座行堂等傳統的教育方式,但是在思想上,我鼓勵教師們要注重現代的變遷,給予學生們啟發式的教育。
為了弘揚正信佛法,從剛來臺灣的單車下鄉,到這些年來的汽車代步、空中來回,深深感受到現代化的交通工具確實給予弘法上諸多便利,然而適時的烙遵古制,也能使人認知佛教的真義,例如:佛光山從一九八九年起,每隔一年舉行行腳託缽活動,不但將佛陀的慈悲與光明帶到臺灣各個角落,給予善男信女供養種福的機會,對於出家僧眾而言,也是一項很好的體驗。一九八○年後,我們在臺灣北、中、南三區首創的“迴歸佛陀的時代”活動中,利用現代的聲光化電,使數萬信眾有如進入時光隧道,回到兩千五百年前的靈山勝境中,享受梵音的法喜……
四十年來的弘法事業,雖未有很大的建樹,但自忖總是兢兢業業,力求遠紹如來之遺緒,以豎窮三際,貫通古今的方式,期使廣大的信眾能真正普獲法益,並且藉此作為後世徒眾的典範。
在教界,我八宗兼弘。我以為佛法裡的“橫遍十方,豎窮三際”,就是要我們大開普門,接引各界人士、三教九流同沽法益。一九八九年,我回到大陸禮拜祖庭、探視母親,家鄉師長親友,乃至同參學生,無不扶老攜幼,拖家帶眷,前來拜訪,一時之間,門庭若市。凡是與我曾經有一面之緣者,我都出錢資助,廣修供養。但願這一刻的結緣,能帶給他們未來得度的希望。
有些人不明白我為何對於所費不貲,屢賠不賺的文教事業情有獨鍾,其理無他,只因為文字般若能傳之千古,而作育英才正足以承先啟後,二者均能達到“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效果。此外,我更獎勵佛典翻譯白話,並且成立英文佛學班、日文佛學班,培養國際弘法人才,期使佛法“橫遍十方,豎窮三際”,光照普世,潤澤群生。也因此,我在海內外廣設別分院,其建設由佛殿到教室,由圖書館到會議室;其活動由各種法會到講經弘法,由禮佛參禪到研讀義理;其佛事由消災祈福到婚喪喜慶;凡是集會聯誼,我們歡迎夫婦連袂參加;凡是佛誕慶典,我們邀請闔家一齊光臨。因此,說到佛光家庭,總是祖孫三代;提起信徒聚會,也是親朋好友齊集一堂。
我們也秉著“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願心來辦理慈善事業。為了使醫療普及偏遠鄉村,我們以數十輛弘法義診車為醫院,每天載著醫師護士,在窮鄉僻壤、山嶺水涯來往穿梭。我們以佛陀的慈心悲願為榜樣,不但為病患治療身體,更為說法慰喻,安撫心靈,從根本上拯救眾生“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慧命。
出家以來,愧不能深入三藏,對於世間的學問,也沒有博古通今的本領,幸好我能運用“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法則來閱讀書報雜誌,使我在忙碌的弘法行程中,猶能神遊古今中外的典籍。我往往以現在所讀與過去經驗比較分析,綜合組織,並且與日常生活、社會現象加以印證,故能將片面的知識融入自己的生命,所以發而為言,也都能旁徵博引,雖然自慚未能有所高論,惟自忖尚能深入淺出,不曾誤導眾生。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曾多次率領佛教團體出國訪問、朝聖,我也常常獎勵弟子、學生們到各處去參訪巡禮。我希望藉著瞻仰聖蹟,大家能從“豎窮三際”的歷史中,激發道念信心,找尋興衰得失的脈絡;藉著走訪國際,我們能從“橫遍十方”的世界裡,廣為汲取經驗,擴大人生的領域。
仔細想來,我一生為所當為的性格不也正是在詮釋真如法性的不變隨緣嗎?例如:我曾撰文維護佛教寺產,也曾諫言民主;我曾與各黨各派政要會晤敘談,也曾和市井小民閒話家常。孫張清揚女士生前對我個人的種種禮遇,我不曾動容,然而由於她在佛教界卓著的貢獻,我為了她的後事,不辭辛苦,南北奔波。我覺得:既然佛性充滿法界,“橫遍十方,豎窮三際”,故就理體而言,我與佛陀具有同一尊貴的佛性,所以我不必為威武所屈,也毋庸為富貴所惑。而在另一方面,我與眾生一體,因此,有時我可以高居獅子座,宣佛妙諦;有時我也可以為大眾作牛作馬,犧牲奉獻。於是,我能大能小,能前能後,能有能無,能樂能苦,能伸能屈,能飽能餓……我雖非生而萬能,但是由於“肯能”,我盡力發揮自性的潛力,因而走出一片寬廣的天地,橫遍十方,豎窮三際。
在“橫遍十方,豎窮三際”這句真理中,我得到甚深法益,自然也期盼普天下的眾生,也能分享真理的法喜。於是,我在一九九二年創立了國際佛光會,聚集世界上有信之士,目的無非是藉著交流聯誼,實踐佛法,希望大家都能群策群力,為“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生命留下歷史,為“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宇宙留下慈悲。
(一九九三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