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了,哭訴道:“她是我的姐姐啊!”

這話被秦雅歆聽見了,墨清然第一次見到她優雅高貴的媽媽這麼聲嘶力竭。她憤怒地將手中的咖啡杯摔在地板上,怒喝道:“她不是你姐姐,我們墨家只有一個小姐,那就是你!只有你!真正的墨家大小姐!”

墨世涼聽了這一番話,氣得直接站起了身,怒斥道:“雅歆,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言亂語!”

墨清然不明白,不明白她所敬愛的媽媽在說些什麼,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不明白她到底是誰?

她跑到醫院,找到正在給尹槐安擦拭手臂的墨清逸,拽著他的手,淚眼汪汪地問他:“哥哥,我是誰啊?”

墨清逸愛憐地摸著她的頭,對她說:“你是我的妹妹啊。”

可當墨清然詢問當日之事時,他卻也緘默不語。

所有人都在瞞她,也包括她自己的記憶。

一年的時間,無論墨清然怎麼在記憶裡追尋那段記憶,依然是不可得。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予,已經消失一年的墨卿淺身上。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心願,墨卿淺終於出現了,可她寧願她永遠都不要出現。

她出現的代價就是……她再也沒有奶奶了……

這個訊息對墨清然來說,猶如晴天霹靂,整個墨家都如五雷轟頂。

那是一段墨家所有人都不敢回想的,至黑至暗的時光。

她應該是不相信的,可看見墨卿淺被趕出墨家時,她竟沒有阻攔,沒有心酸,她只是惘然,心裡空落落的。

等她終於平靜下來,想去詢問墨卿淺那些報道的真假時,她被墨世涼送到了加拿大,整整三年,直到現在才終於踏上故土。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你知道嗎?”墨清然問墨卿淺,“有一個問題,在我心裡埋了許多年,今天,我懇求你能給我一個回答。”

和煦的陽光,透過合歡樹層疊的花葉絲絲縷縷地灑下,是溫暖的,明亮的,可墨卿淺卻是渾身冰冷,仿若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她渾身的血液都隨著墨清然的問話,而凝固,而冰凍。

她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報紙上寫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是那樣期盼得到一個答案,一聲比一聲急切。

忽然間天昏地暗,墨卿淺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那個折磨了她許久的那天。

她還記得,記得那一間空闊破舊的倉庫,密密麻麻站滿了人;記得隔著漆黑的面具都能感受到,綁匪兇狠的表情。

他把一隻冰冷的槍抵在她的額頭上,朝著她的爸爸說:“二選一,公平吧。”

她怕,怕到渾身都在戰慄,連哭都沒有了力氣。在她身後站著的是另一個綁匪,手裡拿著一個裝滿不知名藥物的注射器,尖利的針頭在陽光下泛著森白冰冷的光。

耳邊是綁匪玩笑似的話語:“這劑藥一旦注射下去,會在七年內讓人體所有器官衰竭,讓人痛不欲生的死亡。怎麼樣?讓你的那個女兒嚐嚐鮮啊?”

她不想然然注射,可也恐懼這劑藥會注射在自己身上,她抬頭望著爸爸,他也恰好看著她,眼裡泛著淚花,他抬手猛扇了自己兩巴掌。那一刻,她遲鈍了兩年的心,忽然就敏銳了。

果然,下一秒,她的爸爸,她的希望,滿懷愧疚地對她說:“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

他哭的是那樣的撕心裂肺,指著然然的手都在顫抖,可嘴裡的話卻無比清晰:“我選這個。”一點兒都不猶豫。

堅決到讓她覺得,他先前的兩巴掌是不是隻是作態,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已。

他上前,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昏迷的然然。她忽然拽住了他的手,哀求地望著他,求他不要丟下她。可他沒有給她一個眼神,生生掰開了她的手,而後抱著然然走了,一步一步遠離了她的視線,肩膀傳來的一陣刺痛,徹底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趴在地上,緊緊捂著心口,那顆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因為緊張,因為害怕,因為悲慟,彷彿突然之間被撕裂,痛的她快要窒息。

綁匪本打算將她丟在那兒自生自滅,可是突然從倉庫外湧進來許多裝備精全的特種兵。她似乎是聽見了爺爺的聲音,蒼老但充滿不容反駁的威嚴:“全部擊斃,不留一個活口!”

那麼我呢?爺爺,我呢?

後面的事情她記不清,只記得不絕於耳的槍聲;只記得此起彼伏的哀嚎;只記得她被一個綁匪護在懷裡,躲避了子彈的攻擊;只記得漆黑麵具之下,他那慘然的笑;只記得他說:“我家也有個娃娃,和你差不多大,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我給她訂了一個大蛋糕,上面還有一個小公主……”只記得沾滿她身上的淋漓鮮血,鮮紅得有些刺人的眼;只記得她快要重見光明,卻被一槍擊中了右腿,希望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