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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音,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在外頭,村裡的事可能不曉得,你問問這一地的人,你哥玉虎賭了幾年了,光是欠下的賭債,就能把你家房子扒掉。”紅柳一激動,就把實話說了出來。
“你胡說!”玉音猛就給叫了起來。
這一叫,沒把紅柳給嚇住,反讓人群中的蘇嬌嬌給聽見了。蘇嬌嬌本來抱著一中年警察的腿,聽說那是個副所長,蘇嬌嬌心想我就抱副的,抱了正的還給我穿小鞋哩。這陣兒大約是抱累了,正想找個臺階不抱了,一聽是玉音的聲音,立刻放了警察衝這邊跑來。
“哎喲喲,還真是你呀,你個喪門星,敗家子,還知道回來呀。”一看真是玉音,蘇嬌嬌碰頭抓臉就給撲了過來。玉音沒防範,讓蘇嬌嬌抓了一把,要不是紅柳眼尖手快,護她一把,蘇嬌嬌這一抓,沒準真能把玉音的胸給抓出來。
“你個忘恩負義的,你個良心讓狗吃了的,老孃屎一把尿一把把你拉扯大,你倒好,能掙錢了,心裡倒只有她了。去啊,她是你親孃,親得很,去跟她過啊,跑來做啥來了?”
玉音沒想到,這就是娘送她的見面禮。當下,眼裡便噙滿了淚水,心,痛得更是沒法說。紅柳幾個一聽蘇嬌嬌這麼罵,駭得全都變了臉。蘇嬌嬌氣玉音,還是上次住院的事,蘇嬌嬌認定是玉音害得她沒跟縣上要上錢,她甚至懷疑玉音把錢私吞了,就想著給棗花治病哩。要是縣上美美給上一筆錢,玉虎那些賭債早就還了,哪還能讓人家天天上門催,哪還能逼得牛根實二番再去做賊?
正哭喪著,就聽前面的人群亂起來,原來是五涼市政府的龍勇來了。龍勇以前在沙縣當過書記,對沙灣一帶的情況熟,市上派他來,也是考慮了這點。
龍勇身後,還跟著幾輛警車,一看陣勢,就知道他要來硬的。果然,龍勇頭一句話便講:“你們這是暴力干擾執法,知道不,這也是犯法。你們如果不想都跟著去公安局,那就讓開,讓執法人員先走,我留著,有啥話,跟我說!”
“說個屁!”剛才罵過髒話的那個愣頭青一仰脖子,就還了一句。人群剛要笑,就有三個警察走過來,很利落地給那個愣頭青戴了手銬。
“還有誰要罵人嗎,罵一個今天我帶走一個,我就不信,你們沙灣村沒法沒天了。”
“罵了你咋的,我還不信,你姓龍的能把沙灣的天揹走。”說這話的是個老漢,以前龍勇在沙縣當書記,老漢還沒老,他從外面弄來一批假種子,害得幾個村差點絕了收,被管教了一年。今兒個一看龍勇來,就想報這仇。沒想,話剛落地,他手上也戴了個鐵手鐲。
“還有嗎?”龍勇扯起嗓子,毫無懼色地喊。
接下來又有兩個膽大的,想試試龍勇的膽,結果都把自己試在了車裡。人們這才怕了,心想姓龍的就是姓龍的,當年不好惹,現在更不好惹。
這一夜玉音沒睡在自家,事情鬧罷後,她跟著拾草住進了瞎仙家。兩個打小一起玩大的好伴兒,一直喧到了天亮。玉音這才知道,爹真的是賊,公安沒冤他。
拾草說,沙灣村的偷,緣於賭,這賭,又緣於麻五子。要不是麻五子跟了葛美人,要不是麻五子跟葛美人在鎮子上開了賭場,沙灣村,不該這樣的。“千刀萬剮的,一個老鼠害了一鍋湯。”拾草罵。麻五子跟玉虎是在內蒙古落網的,拾草說,公安抓他們的時候,兩人還在賭桌上,眼看要把窯客子們的錢詐光了,幸虧去了公安。玉音這才知道,麻五子跟玉虎之所以掉轉頭去內蒙古,是瞅上了那兒的窯客子。內蒙古煤窯多,跑去挖煤的沙鄉人也多。“抓了活該,槍斃了才好哩。”拾草憤憤道,罵完,又怕玉音多心,忙說:“只是苦了你哥,他啥人不會跟,偏要跟麻五子。”
玉音心裡比夜還黑了,黑得看不見一絲光亮。爹爹牛根實頭一遭做賊,竟是為了哥哥玉虎。玉虎輸了錢,垂頭喪氣的,飯也不吃,門也不進,在沙漠裡轉悠。牛根實問明情況,嘆了一聲,道:“娃,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哪兒跌倒,哪兒爬。走,跟爹走,爹幫你想辦法。”於是,兩人摸著黑,來到新井鄉新打的一眼機井上。爹爹牛根實以前當支書時,帶人打過井,井裡的事在行。玉虎在井沿上望風,牛根實下了井,約莫一頓飯的工夫,上來了,衝兒子說:“拉繩!”牛玉虎就用力兒往上拉繩子。這一拉,就拉出沙鄉人一年的收入。
可惜的是,錢緊跟著又讓玉虎賭掉了,一半輸給了麻五子,一半輸給了黑狗他們。
拾草接著說,牛根實這次偷駱駝完全是逼的。一則,玉虎欠的賭債太多,天天有上門討債的人,一群羊都讓人趕跑了,還是沒還清,只能想別的法子。另則,沙灣村的駱駝就是新井鄉那邊的賊偷的,這事王四毛能作證。但新井那邊的派出所不管,沙灣這邊的派出所又管不了,幾個人一合計,偷!他們能偷我們憑啥不能?!於是就偷,沒想這一偷,就把老底兒都偷了出來。
黑夜終於讓她們喧亮了,沙鄉露出第一道白時,玉音嚷著要走,早飯也不吃。她心裡急姑姑,又怕天一亮,母親蘇嬌嬌會攆過來。這回,她對母親和父親,真是有了另種看法。他們惹的破事,就讓他們自個處理去吧,她是橫豎不管了,也管不了。
拾草攔擋不住,在箱子裡翻騰半天,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這你拿著,我屋裡的情景你也知道,沒多的,這是賣豬剩下的,五百,甭嫌少,治病幫不上,就給你姑姑買幾口好吃的吧。”說完,她自個眼裡,先浸了淚。
玉音哪敢要,立刻推擋起來,拾草生氣了:“嫌我窮是不,你咋就這麼不懂人心哩。這是給你姑的,不是給你的。”
玉音嗓子裡話噎著,吐不出來,眼裡,早已是一片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