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就笑:“你呀,都這歲數了,還娃兒一樣,也不怕人笑話。”

“想笑話你就笑話嘛。”

六根一句話,真就把棗花給逗笑了。死六根,老了老了性兒還跟娃子們一樣哩。

再接下來,棗花就說起了正事。原來,她剛才拉六根說那些,都是個鋪墊,是個過場,到了正題上,她忽就給嚴肅起來。

“六根啊,我想託你一件事,大事,你可得辦好,成不?”

“成,啥事也成,大事小事的,你只管託,我去做就是。”

“你可得先應了我,這事你不攬,我不怪你。要是攬了,就得當回事。要是出了錯,我可饒不了你!”

“到底啥事嘛,你甭嚇人好不?”六根真是被棗花這口氣嚇住了。

“你先應了我。”

六根想了想,重重點頭。

棗花感激地瞥他一眼,這一眼,六根深深記住了,不只記住,還……

棗花這才說:“這事兒我想了好久,也只有託給你我才放心。”

於是,在羊倌六根一副戰戰兢兢的狀態裡,牛棗花將心裡藏掖了許久,不敢輕易跟外人講出的一個大秘密講給了六根,她遞給六根一串鑰匙,很鄭重地說:“這事兒,只有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講出去,尤其跟玉音,你要是講了,這輩子,你就是我的仇人。”

打省城回沙窩鋪的路上,六根的心沉甸甸的,像是接受了多大一個使命,壓得他一路都沒敢張一回嘴,生怕嘴唇一開,那秘密就會自個跳出來。

沉啊。六根一輩子哪受過這麼重的託,哪讓人這麼信任過?腦子裡晃兒悠兒的,閃的全是棗花跟另一個男人的事。

很朦朧,卻又很清晰,只是到現在,六根也不敢斷定,他只是懷疑,只是按自個的猜想,給兩個人做一個結局。

這結局,做起來真叫個難。

看見六根,尚立敏笑吟吟走過來:“回來了?”

“回來了。”

“錢給了沒?”

“給了。”

“誇你了沒?”

“誇了。”

“咋誇的?”

“沒咋誇。”

“你這個人,沒勁。手術呢,啥時做?”

“就做。”

“你中風了呀,問一句應兩字兒,不能多說幾句呀。”

“不能。”

“……”

“六根,我說你沒事吧,咋一趟省城回來,呆成個木頭了?”

“木頭。”

“小方,小方你快來,六根瘋了。一準是心疼羊,心疼出病來了。”

等方勵志聞聲打樹林裡走出來,六根已木木地離開了沙樑子,走路的姿勢木,袖手的姿勢木,整個人都木。太陽更木。

“死羊倌,懶得操心你哩。”尚立敏丟下一句,忙她的去了。方勵志盯住六根背影,望了許久,忽然就想,這人,怕不是把魂丟在省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