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從義見李延慶面色過於深沉,便說道:“此案的人證物證皆被開封府扣押,僅憑烏衣臺恐難以查明真相,今日時候不早了,還請郎君早些歇息。”

雖說是勸郎君睡覺,其實劉從義也確實沒什麼破案的好法子,人證物證俱無,根本無從下手。

“是該歇息了。”

李延慶轉頭望向窗外:“不過我並非在等真相,而是在等宮中的訊息,你也早點去歇息,這案子如今剛剛浮現冰山一角,往後烏衣臺要忙起來了。”

事到如今,案件的真相反倒是其次,最要緊的是這顆巨石投入水中後掀起的波紋。

劉從義離開後不久,張謙和就帶來了最新訊息:“三位宰執依次出宮,或許大局已定。”

李延慶掐指一算,這三位宰執入宮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宮中的決議不可謂不快。

看來郭榮是當真要快刀斬亂麻了......李延慶略一思忖,就決定暫時不睡,繼續等待宮中訊息。

或許就在今夜,宮中就會決定樞密使以及知開封府這兩個重量級的人事任免。

確如李延慶所料,在三位宰執離開皇宮後不久,宮中就再度傳出重磅訊息。

樞密副使吳廷祚接任知開封府一職,由於他本官較低,故而差遣名為判開封府,比知開封府要低上一級,但也是實打實的開封府主官。

宣徽北院使昝居潤擔任吳廷祚的副手,協助吳廷祚整治開封府。

至於王樸空出的樞密使一職,則由前樞密使魏仁浦頂替。

與此同時,郭榮還新設立了參知樞密院事這一差遣,由宰相範質與王溥共同擔任。

這五條人事任免李延慶只猜中了一條,那就是魏仁浦的樞密使一職。

其餘的,全都超出了李延慶的預料。

但仔細一想,就能發覺這些人事任免的精妙。

無論是吳廷祚還是魏仁浦,都無法令郭榮絕對信任。

吳廷祚是李重進的親家,魏仁浦就更不必提了,他在樞密使的位置上幹得好好的,沒兩年就被郭榮“發配”去了政事堂坐冷板凳。

如今王樸驟然遇難,郭榮亟需這兩人頂替王樸的空缺。

而為了防範或者制衡這兩位不受信任的重臣,郭榮再度施展他的平衡之術。

昝居潤是郭榮用來制衡吳廷祚的棋子,範質與王溥則是用來限制魏仁浦的枷鎖。

李延慶靠在椅上,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聖上倒也沒被王樸的遇害衝昏了頭腦,從這幾條人事任免就能看出,他的平衡之術是愈發高明瞭。”

張謙和疑惑地問道:“在下愚笨,經郎君指點才能看出其中精妙,可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聖上既然懷疑吳樞相以及魏相公,又何必用這兩人來頂替王樞相的空缺?”

“這淺顯道理聖上如何能不明白?你以為他當真想用這兩人?”李延慶冷然一笑:“他是實在沒人可用了,才不得不捏著鼻子啟用吳廷祚與魏仁浦,要是他繼位這幾年能多培養幾個心腹,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