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臣僚則要為節度使出謀劃策,並輔佐節度使治理駐地。

同時,幕府臣僚的前途也全繫於節度使一人。

投身到節度使帳下,就意味著自斷仕途。

但若是節度使能入主開封榮登大頂,則幕府舊臣也能雞犬升天、共享榮華富貴。

對於郭榮而言,趙匡胤不僅是他的臣子,而是更進一步的私士、家臣,他們兩人曾經休慼與共、一同進退。

馮吉提醒李延慶注意趙匡胤的身份,言下之意就是提醒李延慶:趙匡胤與郭榮的關係非同一般,對付一般大臣的手段對趙匡胤而言可能只是隔靴搔癢。

甚至還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在郭榮眼中,趙匡胤是隻有他才能驅使,才能訓斥的家臣。

若只是武將勳貴的內鬥,或許還不會引起郭榮的牴觸。

但若是大量文官也上奏摺彈劾趙匡胤,反倒有可能激起郭榮的逆反之心。

甚至會讓郭榮懷疑,這文武百官中是否存在某個黨派。

這種事在歷史上並不少見。

李延慶略作思忖後反問道:“少卿的意思是,動用文官彈劾趙匡胤可能會招致聖上的反感?”

“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拙見,僅供衙內參考。”馮吉的答覆帶著討好的意味。

這引起了秦蕊更大的不滿,在她的認知裡,自家郎君還從未這般低聲下氣過。

但秦蕊也只能頻頻蹙蹙眉,就連臉色她也不敢擺,生怕得罪了李延慶。

馮吉之所以如此低聲下氣,是因為他經過幾年沉浮,終於搞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說直白點,現在的馮吉啥也不是。

雖然馮吉是五品的太常寺少卿,但由於受到範質打壓,他手中毫無實權,在文官中能有一定的影響力,那還是沾了他已故父親馮道的光。

馮吉全部的上升通道早已被郭榮和範質牢牢堵死,他空有一身才華也無處施展。

至於馮吉苦心經營想用來另闢蹊徑的花間社,也不過是一幫低層失意文官聚集起來的產物罷了。

花間社裡的官員們雖然整日高談闊論、暢議國事,卻也僅僅只能暢議罷了。

最被馮吉寄予厚望的呂端還被李延慶挖了牆角,眼下的花間社可謂是毫無戰鬥力可言。

思來想去,馮吉認為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輔佐某位權臣推翻周朝,然後他以從龍之臣的身份華麗轉身。

唯有如此,馮吉方能謀得一線光明。

至於輔佐哪位權臣,馮吉也沒得選,他是個文官,唯一能沾點邊的權臣就只有李重進。

還好,馮吉與李重進器重的三子李延慶搭上了關係。

只是馮吉醒悟得太晚,當年他還在李重進面前裝謎語人,以為能與李重進平起平坐。

可李重進何許人也?他能派三子李延慶來與馮吉接洽就算是看得起馮吉了。

如今京中風起雲湧,馮吉若想成為從龍之臣,已別無選擇,他必須牢牢抓住李延慶這根“救命稻草”,攀上李家這根高枝,方有可能在即將到來的“洪水”中獲得諾亞方舟上的一張船票。

馮吉這廝,眼看這京中即將風雲變幻,終於是徹底低頭了......李延慶對此並不意外,馮吉雖然高傲,卻也知道一直昂著頭只能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