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馮吉低頭抿了一口熱茶,將茶碗輕輕放到身旁的桌上:“這可是你建議我改的題目。”

考試的前一日,也就是昨日晚上,尹季通找上門來,堅決要修改考題,馮吉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同意了尹季通的要求。

“原來的那道題,有些太過直白,我擔心引起朝中非議。”儘管昨晚已經跟馮吉磨了很久的嘴皮,尹季通還是不厭其煩地解釋著。

馮吉之前出的那道考題,有諷刺當今皇帝之嫌,尹季通害怕國子監被郭榮降罪,故而更改了考題。

馮吉放下茶杯,輕輕笑了一聲:“現在這道題不也是半斤八兩?”

罷馮吉搖了搖頭:“算了,隨你,難點就難點吧。

......

學齋中,李延慶完成了構思,正式開始作答。

首先要回答的,就是站隊問題,重文還是重武?

李延慶的選擇是不答。

沒必要將自己的政治傾向透露給他人。

之後,要答的是如何解決當今面臨的制度困局。

李延慶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開玩笑,我一個十六歲都未滿的學生,怎麼能解這種難題呢?

李延慶深知,一切現有制度都是在層層博弈中產生的,擁有堅固的現實基礎,也就是既得利益集團。

譬如目前的節度使制度,每一位正任節度使都掌握著一州的司法權、財權、軍權等各種權力。

讓文官取而代之,那無疑是殺人父母。

若是朝廷今日宣佈要收回地方節度使的大權,節度使們不當即造反,也會開始對朝廷陽奉陰違。

地處邊疆,靠近南唐、蜀國、北漢和契丹的節度使們,甚至會立刻向敵國派出使者,商量著帶州加盟。

所以要想改變武人掌握地方大權的現狀,要麼透過大規模的內戰,要麼用幾十年的時間來進行潛移默化的改革。

歷史上,北宋用的就是這種方法,先是在靠近開封的內地軍州實行知州制度,在節度使卸任之後,派文官擔任地方長官。

而距離開封較遠,靠近敵國的軍州,則繼續讓武官掌握地方軍政大權,同時還要謹慎行事,對節度使們恩威並用,以防他們造反。

即便如此,北宋也是歷經太祖、太宗、真宗三帝,接近五十年的努力,在真宗朝才基本普及了知州制度,將地方的財權與軍權徹底納入了中央手鄭

又譬如國家壟斷食鹽販賣,用高鹽價搜刮百姓財富的問題。

這是因為當今地方財權被節度使把持,大量的地方稅負被節度使以“送使”的名義截留。

朝廷為了供養這開封城裡的十幾萬禁軍,不得不另闢蹊徑,壟斷鹽和酒等生活必需品。

在解州和蒲州兩大鹽池,朝廷獲取食鹽的成本僅為一文每斤,越各地後,最低售價也是三十四文每斤。

販酒的利潤雖然不及食鹽,但利潤率也不低,在十倍左右。

朝廷就是靠著這兩項商品帶來的每年一千萬貫以上的鉅額收益,來供養開封城內的十幾萬禁軍。

而各地呈送的上供錢,每年僅有兩百萬貫上下,只夠勉強給百官發放薪俸。

朝廷一旦放鬆對鹽酒的壟斷,沒有足夠的經費維持這十幾萬精銳禁軍,地方節度使們就會愈發地變本加厲,原本還算可觀的上供錢,轉瞬就會被節度使們吃幹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