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時,御醫馬道元揹著藥匣匆匆趕來,替符氏把了脈,並開了兩劑溫補的藥方。

診斷完畢,馬道元來到郭榮跟前,躬身道:“陛下,聖人病情愈發嚴峻,只靠藥石恐難以痊癒,聖人還是返回開封調養為妥。”

皇后符氏的病根是水土不服,加之身體本就嬌弱,在溼氣嚴重的淮南病情只會越來越嚴重,即便御醫們醫術再高超也難以救治。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郭榮左手扶著額頭,擺了擺右手,示意馬道元退下。

郭榮何嘗不明白符氏的病因?只是符氏執意要南下,執意要陪在他身邊。

要不,撤軍?郭榮的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撤退的念頭。

攻破壽州遙遙無期;濠州城也完全不中計;偽唐已經擊退吳越,數萬精銳即將北上;軍中存糧日益窘迫;沒有水軍,無法跨江直搗江寧......

念頭一動,郭榮霎時間就找出了無數個撤兵的理由。

不,還不能撤軍!

耗費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拿下來七個州,如何能說撤就撤?說丟就丟?這可是我大周的版圖,寸土不可讓!

但不撤軍,接下來又該如何?揚州是否應該就此放棄?郭榮只覺腦中如一團亂麻,半晌也整理不出個思緒。

“去將李重進叫來。”

最終,郭榮決定問計於人。

......

李重進正在帳中閱讀信件,三子李延慶連夜發來的急信。

“這李璟到底是怎麼想的,竟派這四個草包領軍。”

李重進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將信件遞給一旁的吳觀:“你也瞧瞧,這南唐北上援軍的四位主將著實令人有些發笑。”

吳觀接過信,仔細讀完,感慨道:“這離奇的選將,定然是南唐黨爭的惡果,陳覺、邊鎬皆是宋黨骨幹,李景達雖為主將,恐怕並無實權,兩方共同領兵,很易產生爭執。”

“嘿嘿,讓他們爭,越亂越好。”李重進咧嘴一笑,他心中早已琢磨著,該如何利用這支南唐軍兵權不一的破綻,將他們永遠留在淮南大地上。

從一月到四月,戰爭終於開始朝著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李重進心情大好之餘,對郭榮橫加干涉戰局的怨氣也稍有消解。

“朱元此人,下官曾在開封與其有過一面之緣,他文采出眾極有抱負,可惜連續四年未能中第,不得已投奔河中李守貞。”吳觀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後投效南唐,恐怕也是出於無奈,依下官看,此人或許可以爭取策反。”

“哦?”

正當李重進要問個明白時,翟守珣挑起門簾,步入賬內。

翟守珣先是偷摸瞥了一眼吳觀,而後垂下頭:“姐夫,聖上派人來了。”

“嗯,我這就去。”李重進站起身,扭頭吩咐吳觀道:“等我回來再說。”

李重進在內侍的引領下,進到大帳內,低頭拱手:“臣李重進,參見陛下。”

“坐吧。”郭榮折攏案上的奏章:“揚州韓令坤方才發來軍報,聲稱已經撤軍,李卿以為,這揚州城該守還是不該守?”

郭榮開門見山,李重進也不含糊,略微思忖後回道:“臣以為,唐兵勢大,揚州城不可死守,當集中兵力於壽州城左近,與南唐北上援軍在此決戰。”

李重進向來主張圍點打援,周軍南下攻打滁州、揚州等地,乃是郭榮一意孤行。

如今韓令坤果斷撤軍,李重進忍不住在心中誇讚一句:韓令坤,幹得漂亮!

“李卿所言有理。”郭榮淡然道:“但這揚州城,朕一定要守。”

雖說周軍目前困難重重,但郭榮依舊堅信能夠守住揚州城,區區南唐禁軍不足為懼。

李重進忍不住在心中腹誹道:你都決定要守了,還召我來做甚?消遣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