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送別安家母子倆後,李延慶回到了父親所在的會客廳。

“人送走了?”李重進斜著身子,靠坐在一張大椅上,聚精會神地磕著西瓜子。

此時的大戶人家在飯後習慣上一份果子拼盤,包括各種應季水果以及各種果脯和堅果等。

各種堅果中,李重進尤愛西瓜子。

但西瓜子十分難磕,非得小心翼翼地磕,才能保證果肉的完整。

所以李延慶剛進門,就看到了一名黑嘟嘟的大漢在小心翼翼地對付著桌上一大盤西瓜子,兩瓣肥厚的嘴唇快速翻動著,瓜子殼崩開的脆響聲接連不斷,模樣規整的瓜子殼散落得滿地都是,宛如朵朵黑色的幽蘭。

李延慶強迫自己打消心底生出的一絲荒謬感,尋了一把椅子坐下。“送走了。”

“嗯。”李重進點了點頭,隨手便將手中的瓜子殼丟在地上,又捏起一顆瓜子:“你怎麼看這安守忠?”

“老成持重,深思遠慮。”李延慶言簡意賅。

方才李重進與安守忠會談時,李延慶全程陪同,安守忠沉著冷靜的詞鋒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若我有適婚的女兒,那我必然會將她嫁給安守忠。”李重進嘆道:“可惜,我沒有,不知哪家會有這個福氣,能將女兒嫁給他。”

李重進那個做趙州刺史的哥哥李重興,倒是有個尚未成親的適婚女兒。

但李重進方才表露出要將侄女嫁給安守忠,被安守忠婉拒了。

李延慶只好出言勸慰:“安守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只要能讓他妹妹嫁進咱們家,那也是一樣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都明示他了,還將你也叫來作陪,他卻絲毫不為所動。”說著李重進又磕開一粒瓜子,似是想用心愛的食物來消解心中的愁悶。

“結姻就像是做買賣,當然是要貨比三家的。”李延慶倒是絲毫都不氣餒,再說了,安守忠那妹妹雖然人長得很美,但並非李延慶中意的型別,所以並不覺得沮喪。

李重進歪著頭想了想,甕聲道:“你這話倒也在理,我卻是當局者迷了。”

李延慶分析道:“接下來的幾日,安守忠應該會拜訪不少節度使,對比各家的優劣勢,然後再做決定吧。”

“只能耐心等待了。”李重進揉了揉因久坐而發僵的大腿:“我今日入宮,找人打聽了下,聽說李谷要不了幾日就能回京了,到時候你陪我去拜訪一趟。”

三位宰相中,範質一直恪守不偏不倚,而王溥似乎已經與趙家交好,那剩下的李谷,李重進必須得拉近與他的關係。

“我曉得了。”李延慶點頭應下。

李重進輕輕搖了搖脖子,望向他最器重的三兒子:“對了,今日上午在我屋裡,我看你似乎還有話想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