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上半身沒在樹杈斜投下的陰翳裡,看不清長相。

“什麼人?”

祝宏川警覺地喚了一聲,剛要開口喊來家奴,卻聽男人道:“此刻大人府外重兵環伺,你高呼一聲,第一個衝上前來的恐怕不會是你的府衛,而是虎衛軍。”

男子言語間表現出的淡定更為他添幾分神秘的霧靄加身。

不知怎地,祝宏川對他的防備之心並沒有那麼重。

他怕擾醒自己夫人安睡,於是裹了件外衣走出寢房。

走進男子後,才發現他以青銅獠牙面具覆面,並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他問,“倘若外面當真被皇帝親衛包圍,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男子輕笑,“你不是更應該關心,為何你會被虎衛軍盯上嗎?”

“皇帝疑心我,他毒殺了我唯一的兒子,自然會怕我叛亂!”

“那麼你想叛亂嗎?”男子直言不諱地問道。

祝宏川沒有回答他的話,警覺地反問,“你究竟是何人?夜半三更潛入我府上,難道只是為了與我說這些謀逆之詞?”

他帶兵多年,自認警惕性極高,又對周遭的風吹草動都十分敏感。

饒是如此,若眼前這男子方才一言不語,只怕自己還發現不了他。

他打量著男子細細觀察,不過是一身看不出料子的墨黑色長衫,腰部以青繩扎系,打扮的利落幹練,又毫無特徵。

想要單憑他的穿著猜出有關於他的任何資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是他面具之下的那張臉。

他左手的食指指尖在大拇指上劃了一道,正欲對男子動手,卻聽男子先他一步說道:“如果我是大人,就不會此刻動手。一來,我能躲過外面那些暗衛的耳目,悄無聲息出現在大人庭院之中,可見我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起碼輕功了得;二來,皇帝已然對大人起了疑心,打動起來惹他們闖進來,我自可一躍縱身而逃,可大人要面對的又會是什麼?”

見祝宏川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男子才繼續道:“大人征伐殊戎多年,沙場之上運籌帷幄,打過的勝仗更是數不勝數。這樣簡單的道理,大人肯定可以想通。只不過喪子之痛令得大人無暇他顧許多。”

“你怎知道我方才要動手?”

男子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將左手的食指指尖在大拇指上劃了一道,淺笑著說:“大人揮軍前總有這麼一個小動作。”

祝宏川心底一驚。

他這習慣,非得長期跟他行過軍的人才知曉。

“你究竟是什麼人?來找我有何目的?”

“我來,是給大人指一條明路。征討殊戎凱旋而歸,大人居功自傲,在江都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又以國丈的名號吹噓自己可左右朝廷升遷用人,以此四處斂財。還......”

“你、你胡說些什麼!”

“大人不必激動。這些事我能知道,李墨白早晚也能知道。讓他知道了,大人可還有活路?我若是大人,便該早早替自己盤算後路。”

“後路?”祝宏川冷笑,“他沒我兵權,毒殺我兒,就差將我趕盡殺絕,還談何後路?”

“世上道路千千萬,只要大人肯走,就一定會有路。”

男子拍一拍祝宏川的肩頭,面具之後,盈亮的眸子寒光一閃,

“既然皇帝不給你留後路,那就將這皇帝換掉。”

“再不然,也可自己做了皇帝,殺伐攻守盡在掌心間,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