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劇本如今被抖開的樣子,遠遠看去,卻是個普普通通的紅布單,三尺三寸見方。

右上角依然是“封赦堂單”四個大字,之後是各色名牌羅列下去,洋洋灑灑幾百位,模糊的看不端詳。

“石碣受天…”

行雲起初還被堂單之上的氣息所感染,腦袋裡竟然出現了那梁山上一百零八位好漢的形象,一時間被豪傑氣度折服的痴迷了!

卻不知怎麼,突然從那堂單排位之中,湧現出各色情緒,智勇忠義,狡詐奸邪,世間百態具都充斥行雲一人心上。

直脹的行雲頭疼欲裂,惴惴不安,這堂單含納的是這一量劫中全部三界生靈的悲歡離合,命途運數,行雲初來乍到不曾防備,可還了得?

所幸一旁屈子溫和聲音響起,將行雲從那眾生苦相中撈了出來!

“你可知道,這堂單到底為何物?”

行雲經石碣受天文感召,心中總有一種愁腸,即便日後這榜單之上不似那梁山好漢的下場,恐怕殺劫之內也將捲起血雨腥風,注視著堂單上的幾百排位,默默不語!

卻是屈子看出端倪,有心幫上一把,爽朗笑聲再次響起,假意嘲弄道:

“怎麼,這就害怕了?”

行雲深知屈子為人,便知其此時開口,看似譏諷,實則激勵,沉默良久幽幽道:

“相傳,馬家有仙長修行圓滿,每遇世間疾苦之時,總要打馬下山,立營盤,普渡眾生,廣積功德…”

屈子眼中柔意漸盛,如慈祥長者,拍了拍行雲肩膀,卻又意氣風發的嘆道:

“不錯,此正是薩滿馬家的出馬堂單!如今殺劫再起,天命落在巫族之上,你關行雲應運而生,正應被馬家輔佐,招兵買馬,填寫封赦堂單,完成殺劫大任,救眾生於苦難之間!”

經屈子氣度鼓舞,行雲精神一震,又聽聞其提起巫族事,心中恍然大悟,驚撥出來:

“小子曾遇古書記載得知,馬家源於薩滿教,薩滿有傳承自古巫族,而這巫族大聖,即是,盤古…”

一瞬間,前因後果盡都明瞭,想盤古大神雖然遭人算計,巫族易在幾萬年前突然沒落,卻不想殘喘至今只留下馬家這一脈,竟然還能為後世子弟留下這麼大的機緣,看來這追查出真兇下落,也不是遙不可及的了!

屈子看著行雲欣慰一笑,走到行雲跟前,拿起其腰間一物,語重心長道:

“這堂單為緝兇重寶,此番相遇是你我的最後機緣,不叫你嘗些大劫愁苦,心中鑿些溝壑出來,如何承的住這樣的大事大任?”

一瞬間行雲似乎又得到了一些難以言明的收穫,只是覺得眼前這位自己傾佩不已的聖賢更加親切了!

再看他手中拿起的自己腰間那物,赫然正是《離騷》中提到的重寶,秋蘭佩!

“這是,先生您的秋蘭佩?怎麼會出現在我身上?”

“哈哈!此物上有神獸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識善惡忠奸,這秋蘭佩凝結了我畢生氣節,災劫將至,你是破局關鍵,不留些傍身的東西給你,我怎好安心離開?”

聽到此處,行雲心中一空,知道恐怕是要到分離的時候了,問道:

“先生您,這就要走了嗎?”

屈子長舒一口氣,拍拍懷中大石嘆道:

“我於這黃泉之中徘徊數千年,如今遇了你,已經完結夙願,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這條路走了上千年,累了,也該去了!”

行雲眼中已經泛起淚花,他知道屈子聖賢在這幽冥之中苦苦堅持,就是為了將這世間最後的“清白”留給他,如今任務完成,屈子是要到那望鄉臺對岸去了!

屈子柔和一笑,反而對懷中大石做訣別:

“老夥計,我這一生,你知道我,好也好,壞也好,如今也要分別了!”

隨即,屈子雙手一拋,便將大石拋進了面前的黃泉之中,那大石如承載著謙謙君子對這個世界的全部執念,在數千年過往行人愁苦匯聚成的黃泉之中,久久不願沉去!

行雲恍然間看的痴了,卻聽屈子在耳邊道:

“少年郎,你還不屬於這裡,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還不待行雲做出反應,背後一股柔力,驚呼一聲,卻是被那屈子,推下了望鄉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