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模作樣地扮演一個舉措得體的侯府千金已經夠累人的了,還要跨火盆,拜高堂,一系列的繁文縟節下來,待到進入洞房,坐在床榻上的那一刻時,柳蘇洛簡直要喜極而泣。

大喜的日子,屋內卻並沒有掛紅綢綵緞,相反,卻掛了幾匹素色的白簾。半開著的窗戶外吹進幾縷透著絲絲涼意的風,簾卷燭影晃。

眾人走出屋子,屋子裡馬上就安靜了下來。柳蘇洛一把掀開大紅蓋頭,用手作扇,大口喘著粗氣。

她感到很悶,從昨晚到現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就沒有拿下來過,她也還沒有完全適應這憑空粘上去的東西——這東西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任何一部分。

“真沒想到,成婚竟然如此麻煩!”柳蘇洛自言自語,坐在床榻上環顧四周。心裡竟然隱隱有些緊張。

今日,畢竟是她的成婚的日子。新婚之夜,烈北辰會對她做什麼?

想到這兒,手心裡竟然沁出一層薄薄的汗。

感到口渴,柳蘇洛走到桌前拿起水壺便咕嚕咕嚕喝了一通。

剛放下杯盞,門外就傳來了喧嚷聲,柳蘇洛趕忙放下手中的水壺,重新蓋上蓋頭,回到床榻上老老實實地端坐好,屏著呼吸聽門外的動靜。

只聽一行人有說有笑的來到門外,緊接著門被吱嘎一聲推開了,喜婆尖銳刺耳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喲,將軍,你瞧,咱小姐,哦不,該改口了,咱夫人可都等了好一會了,來來來,喝了這交杯酒,就該入洞房了!”

柳蘇洛緊張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她還從未入過洞房......

“出去!”冷冽無情的聲音驟然響起,房間內瞬時安靜了,氣氛略顯尷尬.

喜婆想要圓場:“啊呀呀,咱將軍是等不及了,但這交杯酒......”

話還沒說完,就被更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出去!”

柳蘇洛只覺得手心汗溼,她拽著裙角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心裡尋思著,該找個什麼藉口不圓房呢?今晚,烈北辰會輕易放過她這被迫上門的夫人嗎?

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凝固,屋子裡方才還喧鬧聲不斷,此刻變得無比寂靜,落針可聞。

慕楓只好讓眾人退出門外,門被吱呀一聲從外面關上了,這會兒 屋子裡變得更靜了。

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周身的氣壓驟降到了極點,柳蘇洛坐在床榻上,極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覺得快要悶得窒息昏厥。

早知道,她剛剛也應該隨著眾人一起出去的......

“把蓋頭摘下來。”烈北辰的聲音終於響起,雖然令人倍感冷冽寒涼,但總算是打破了屋子裡壓抑的氣氛。

正合心意,柳蘇洛抬手一把扯下頭上的大紅蓋頭,隨手扔到一側,用手作扇,大口喘氣道:“悶死我了!”

濃重的酒味兒縈繞在鼻尖,柳蘇洛這才發現烈北辰就像是剛從酒缸裡出來一樣,她心下不由得一陣慌亂:醉酒的男人更容易衝動吧?

正好見著烈北辰一雙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她幾乎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你......你可別亂來啊!”

烈北辰將輪椅推進了些:“亂來?怎麼,赫小姐就這麼自信,覺得本將軍會傾心於你?”

柳蘇洛撇了撇嘴,傾不傾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汐雪說過,有時候男人對女人做一些事情,是不需要傾心愛慕的,只是出於本能。

汐雪還說,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會把這種本能發揮的淋漓盡致。

柳蘇洛嗤笑一聲,反唇相譏:“將軍明明動機不純,卻還故裝清高,真是虛偽!”

“動機不純?”烈北辰冷笑:“那赫小姐倒說說看本將軍有何動機?”

這一問倒真把柳蘇洛給問住了,“急著圓房”四個字自她嘴裡說出來,似是有些不妥。

柳蘇洛咬著唇,怒目瞪著烈北辰。銀灰色的半月形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在暗自得意,竊笑不已!

傳聞烈北辰毀容後醜陋無比,常年以面具示人,從不在人前摘下面具。柳蘇洛忽然感到好奇,面具之下究竟會是一張怎樣醜陋不堪的臉,才會讓烈北辰從不在人前露出真面目?

“將軍既不來迎親,接親又耽擱了,如今還戴著面具與我相見,可見誠意一般。”柳蘇洛轉移了話題。

“赫小姐知道便好,若非聖上的旨意,本將軍對赫家的女兒著實沒有半點興趣!”

柳蘇洛氣急,從未見過如此自負傲慢的人!赫清婉能嫁給他,還委屈了他不成?

“你沒有興趣?若非聖上旨意,我才不嫁給你這......”

“殘廢”二字滯留在嘴邊沒能說出口,柳蘇洛看了眼烈北辰薄絨毯下的雙腳,好歹曾經是保家衛國的大將軍,這樣戳人痛處,未免有損陰德。

想了想,柳蘇洛緩緩踱步到烈北辰身後,語速極快道:“反正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那將軍就略表下誠意,坦誠相見吧!”

柳蘇洛一邊說著,一邊自烈北辰身後伸手去摘他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