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三十三年,春。

“淮安米價幾何了?”

“回東家的話,已是鬥米二錢銀子了。”

大運河的沙船上,朱朝先凝望著遠處曠野,出了半晌的神。

接著,他叼在嘴裡的煙槍一頓,眼中閃了閃光芒:“比起去年漲了不少吧?”

侍奉他左右的長隨聞聲點頭稱是,眉目攢在了一起,擔憂道:“照這般下去,朝廷在西南的戰事若再打個幾年,咱們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了。”

“沒甚麼不好過的,不過是多出些錢就是,再說明鏡去年秋闈不是已經中舉?我傾盡家財上下打點,送他一路入京,縱使不能與那些王公貴胄相比,熬個幾年也能下放做個知縣。”

“東家說的是,二少爺才華過人,此番入京東家便可高枕無憂了。”

耳邊是長隨的附和和悠悠的船舶過水聲,朱朝先擺了擺手,讓其退下,自己一個人倚靠在船上,閉目回想起往事來。

四年前,他穿越到這鬼地方,十全老人的康乾盛世,大清國最巔峰的安徽泗州。

可笑的是,朱朝先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他穿越的這家地位還不低,高祖曾參與平定三藩之亂和統一臺灣,功其實沒立幾個,但是憑藉圓滑的為人處世關係,以及用心孝敬,也在老家泗州混了個從五品的河營協辦守備。

別看從五品的官不小,實則武官低人一等,更別提這官又不是世襲,到第二代時還能有個把總的小官噹噹,第三代,也就是朱朝先的祖父輩時,已經到了只掛一個外委把總的虛銜,每月領幾兩銀子的地步。

好在朱朝先的父親有些手段,在乾隆十一年的時候,找到了川陝總督張廣泗的門路,參與平定了大小金川之亂。

之後回鄉時,又上下打點,進了泗州販鹽領域。

辛苦一二十年下來,這才有如今朱家在泗州的局面。

而今朱父故去,朱朝先自然就扛起了朱家的擔子。

好在這個老爹還算聰明,沒有再讓他們繼續走習武參軍這條路。

想來應該也是,朱朝先祖上好幾代都從事武職,但混到如今,要不是朱朝先他爹使勁撲騰,恐怕朱家再過個一二代就徹底敗落成小地主甚至是平頭老百姓了!

這還沒有算家裡萬一出個混賬敗家玩意的可能性呢。

所以,朱朝先和朱朝越兩兄弟從小就是悶頭讀書,朱家為這兩兄弟請了整個江北地界都小有名氣的先生,來給他們啟蒙讀書。

興許是祖上幾輩當武人,終於攢下了點文氣,傳到朱朝先這一代的時候,祖墳冒青煙了。

兩兄弟於乾隆二十八年雙雙得中秀才,時年朱朝先十八,朱朝越十五。

這對於世代習武的朱家來說是一次提升,家族質的提升!

即便兩兄弟不能中得舉人,以秀才身份加上朱家原有的家業,好好經營,下一代再出秀才的機率就會大大提升。

如此往復,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兩三代過後朱家就能成為泗州地界叫得上名號的書香門第了。

不過事情發展的更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乾隆三十二年,也就是朱朝越得中秀才四年後,他去江寧府參加了鄉試。注:1

一朝中舉!

舉人和秀才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乾隆二十年後的安徽秀才基本維持在一二千人左右。

而這麼些個秀才,每年出的舉人也只不過幾十個,少的時候甚至只有一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