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巡撫衙門退出來,張兆潘摸了摸自己被汗水浸溼的背脊,仰天長吁一口氣,出城向東而去。

他是獨自前來,大軍仍舊留在龍津,這其中既有防備奉天軍的想法,同樣也有以此為籌碼要挾吳紹詩的想法,他倒不怕人身安全,不過就擔心吳紹詩將他扣押,換上另外的人統帥大軍,一旦吃了敗仗自己絕對沒有好下場。

而且,誰讓他心裡藏著一個建功立業的夢想呢?

承平時期這種夢想很難實現,但是現在反賊四起,正是大丈夫一展拳腳的好時候,誰也別想阻擋他。

與龍津渡錦江以南隔著二十多里的餘干縣,趙大山觀察到了南昌大軍的開動。

在緊急派出斥候尾隨數十里地,確定對方真的是要撤離北上後,趙大山連忙將訊息送到鄱陽。

不用想,張兆潘大軍有一萬人,北上肯定是去攻打九江,不可能說在龍津這裡白白喝了一個月的西北風什麼也不敢就回南昌了,即便張兆潘願意吳紹詩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鄱陽。

“嗯,張兆潘動了,趙大山你也得跟著動,把控好距離跟到進賢,如果他們還退,就攻打進賢。”

“圍魏救趙,吳紹詩如果能坐得住,鐵了心要拿九江,我就給他的南昌城包圓了!”

最後猛吸一口捲菸,朱朝先將趙大山的作戰計劃制定完畢,交給由軍政學院沒能參加第二期的學院組成的參謀部整理,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或者可以提出意見修改的地方,如果沒有就直接快馬發給趙大山。

走到屋外,吹著冷風,朱朝先清醒了不少。

對於范家村土改問題,他其實想了很多,最後總結了一點,就是沒有軍事上的成功,一切都是海市蜃樓水上樓閣,都是空談!

自己不過是一個從安徽流竄到江西的流寇而已,僥倖站住了腳,當地的宗族與士紳憑什麼跟他合作?

當地的老百姓也不信任自己,兩者語言都不通,工作完全沒法開展,能用文字溝通交流的則都是些知識分子,這些人裡倒不是說沒有先進人士,只可惜那完全是大海撈針。

而張兆潘的一萬大軍正堵著他的家門口,士紳們別說觀望了,他們是壓根對朱朝先沒有任何好感,自己就像一夥闖入別人家的強盜,對主人說和我合作,我們一起住,任誰也不會答應。

而農民也不傻,陌生的外鄉人一來就說要把田地分給他們,而向來被大家敬畏計程車紳和宗族長老們則持強烈反對態度,再加上行商們口中說的朝廷大軍即將圍剿,在這種種之下,有誰會願意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跟著一群連交流都困難的外鄉人?

也就是在封建小農經濟體系下,被幫會士紳官府盤剝的景德鎮工人有這份勇氣了,他們雖然掙得多,但是付出的更多,常年在溫度極高的瓷窯工作,身體受傷得職業病的機率要比種地大的多,燒出來的瓷器能賣一兩銀子的話,他們只能得到幾十十幾文錢而已。

而且地位低下,士農工商士農工商,工匠名義上還比商人高一級,實則才是這個社會的最底層。

軍事勝利,擊敗江西清軍攻取南昌,才是完成土改的必要前提條件,不然自己只能當一個流寇,在外人看來也只是個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