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路星洲用水拼命搓臉,試圖洗掉臉上的白麵紅粉,直到把臉都搓疼了,才緩緩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總覺得,對面的這個人,雖然不說話,可是他好像,並不快樂。

路星洲努力使自己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鏡子裡面的人才終於笑了。樂隊的歌不受大眾喜歡,他可以改,現在沒有錢賺,他也可以想辦法,畢竟世界不會將一個人逼到死路,一切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路星洲摸兜,裡面裝的是郭盛陽在臨分別前還回來的錢,少年有少年的心性和驕傲,在還沒有走投無路之前,誰又想將這純粹的友情變得烏煙瘴氣呢?

小賣鋪準備重開那天,程念也去幫忙,哪怕現在還不到三月,四個少年仍是搬貨搬的滿頭大汗,郭盛陽的母親面容憂愁的坐在收拾出來的收銀臺後面,憂心忡忡的說:“好久沒開店了,也不知道之前的熟客還會不會過來,唉,你說你們怎麼好端端的弄出了這事,你們還好,可是我們家可都指望著小陽一個人活,現在已經快連飯都吃不起了。”

程念聽完這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可見路星洲仍是一臉笑嘻嘻的,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阿姨,東西我們都搬完了,接下來就剩收拾了,我們今天晚上還有演出,就先走了。”

“演出?不就是去酒吧唱兩首歌嗎,能掙幾個錢?”恰逢郭盛陽父親進門,斜眼冷哼。

“爸。”郭盛陽有些為難的叫了一聲。

路星洲笑笑,把手套放下,“走吧。”

程念跟在路星洲後面,其他兩個少年也相繼跟了過來,周亮小跑兩步,走到路星洲旁邊,“大洲,咱們就這麼不等老郭了?”

“誰說沒等,咱們在屋裡待著也只會讓老郭為難。”路星洲說著停在了路邊,看向程念皺起了眉,“馬上要高考了,作業寫完了嗎,知識點背過了嗎,就出來瞎竄。”

“這不就一會兒的事兒,不耽誤。”程念回瞪,“明天開學,你作業寫完了嗎,知識點背過了嗎,就開始唸叨我。”

“咱倆能一樣嗎?你還想不想考好大學了?趕緊回家學習吧你!”路星洲眼睛瞪了比程念還大。

程念剛想還嘴,看到郭盛陽從不遠處過來,想著他們四個肯定有話要說,於是便向三人告了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們四個很早被捧上金字塔,卻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掉下來,他們喜歡唱歌,後面偶然成名,發現唱歌掙的錢要比他們父母一年的工資還多,於是他們唱更多的歌,想要掙更多的錢,但卻發現,不是所有的歌都能掙錢,他們想要被眾人記住,想要不被樂壇拋棄,他們只能去唱大眾喜歡的歌。

哪怕路星洲的初心只想唱歌,但他不得不為樂隊其他人考慮,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家境和父母考慮。

程念記得,2014年的路星河,唱了好幾首口水歌,歌曲的風格和之前大相徑庭,因而受到了網友的熱議和質疑,但是現在,程念卻明白了,口水歌被人瞧不起,但不重要,它能掙錢就好。

每一個成年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前提條件,都是要有錢。

如果沒有錢,又何談夢想?

“老郭,你怎麼搞的,怎麼彈錯了好幾個音,要不是大洲及時補上,咱們今天可就演砸了。”

演出結束,四個少年回到休息室內,郭盛陽看起來心事重重,姜川傑及時制止了周亮還想繼續往下說的行為,自從他們一起去公司那天起,郭盛陽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好,幾個人說話也不參與,排練演出也總是心不在焉,聽到周亮說話,也只是勉強笑笑,隨後依舊沉默的裝著自己的貝斯。

所有人都知道郭盛陽變成這樣的原因,但是他們又無可奈何。

怎麼辦呢?

無論在酒吧有多少場演出,也沒有之前做一場活動發一張專輯錢來得快,可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又能怎麼辦呢?

是讓路星洲答應經濟公司不合理的約定,然後努力換回來他們往日的鮮花和掌聲嗎?

還是就這麼一直放任樂隊自由發展,在一個有一個小酒吧裡自娛自樂自甘平凡?

無論哪樣,都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至少,不是他們做出無限努力後所得到的最終的結果。

路星洲擰開飲料瓶喝了一口,隨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老郭,”他叫,“還想買寶馬嗎?”

“什麼?”郭盛陽迷茫的抬起頭,卻看到路星洲臉上的笑容,只聽他說,“總有一天,哥們兒會帶著你買寶馬。”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