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蘭欽在蕪湖城頭巡視,不敢懈怠。不過今日能擊退蕭繹大軍,對方攻勢受挫,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今後對方的攻勢只會越來越弱。

正在這時,歐陽頠帶著親兵走了過來,蘭欽打了個哈欠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江面無事,西門臨近長江,想來深夜不會有人攻城的,除非城門自己開啟,哈哈哈哈。”

歐陽頠哈哈大笑,調侃了蘭欽一句。

他說的是實話,臨近長江的這面城牆,要在深夜去攻城,跟找死沒什麼兩樣。他巡視的時候只看江面上有無船隊即可。

“辛苦了,你去歇著吧。”

蘭欽嘆了口氣說道。

“不必,倒是你要去歇著了,三軍主將體力充沛,不墮精神,則士卒無不死戰。”

歐陽頠安慰蘭欽說道。

“如此也好,我去睡一個時辰。”

蘭欽微微點頭,沒有矯情。

正在這時,西門方向一陣騷動,有親兵急急忙忙的跑來,對著蘭欽大喊道:“蘭將軍,西門城破,湘州軍在已經入城了!”

這不可能!

歐陽頠剛剛從那邊過來,他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然而,蕭繹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給他們思考和扭轉局勢的時間,東面外水柵處突然燈火通明,鼓聲震天,王僧辯帶著大軍開始架設浮橋了!

“帶著我那兩個不肖子,過江去壽陽找劉益守,千萬別回建康。見面就說當年蘭某在建康有恩於他,如今戰死沙場之人挾恩圖報,還請他收留。”

蘭欽只覺得現在天地之大,卻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不如戰死沙場,為後代留一條路。

“可是那劉益守……”

歐陽頠想說自己踏馬根本不認識對方好吧,怎麼說這話?

“你我雖不同血脈,卻情比兄弟,莫非你要看蘭某絕後?就算不為我著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難道你以為還可以為蕭繹鞍前馬後效勞麼?還是回建康當個敗軍之將的替罪羔羊?”

蘭欽憤然怒道。

歐陽頠無言以對,蘭欽所言句句屬實,至於蕪湖城破,他們至今一頭霧水,卻根本沒有時間去追查真相了。

他雙手抱拳對著蘭欽深深一拜,扭頭就走,身影消失在黑夜當中。

蘭欽拔出佩劍,命麾下死守東城城門。他帶著一隊親兵沿路收攏潰兵,最後到府衙門前集結列陣。

……

一夜血戰,死傷慘重。天亮以後,王僧辯在親兵的陪同下,從東門入蕪湖城,沿路都是戰死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王琳與王僧辯的大軍已經匯合,將蘭欽的殘兵包圍在以府衙為核心的狹小地帶。

來到府衙門前,包圍圈讓開一條路。王僧辯對著府衙方向大喊道:“蘭將軍乃是忠心之人,只是這忠心所託非人,奈何一心求死?

不如你我為同僚,一起為湘東王麾下驅使,在下可以將大都督一職讓給蘭將軍。”

王僧辯此話一出,周圍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包括王琳在內,都對王僧辯的氣度心悅誠服。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蘭欽在府衙門前悶聲說了一句。王僧辯微微皺眉,最後長嘆一聲,揮了揮手。萬箭齊發,蘭欽麾下士卒不得不退入府內,他們的箭矢早就用完了,無法還擊。

“來人啊,燒府衙。”

王僧辯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一代名將,竟敗於“自己人”之手。若是沒有樊氏兄弟深夜開城門,只怕這蕪湖城還有的打。

他詢問親兵道:“樊毅、樊猛兄弟二人呢?”

手下回道:“他們帶兵追擊歐陽頠和蘭欽兩個兒子去了。”

王僧辯微微點頭,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