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羅賓又給我講了許多他們中華關於孝道的故事。還有他對父母的感恩和思念……雖然我們的聖經十誡的第五誡也說‘應孝敬父母’,但同樣的美德被羅賓用中華那些動人的故事和他自己的體會講述之後,讓人感覺就像刻在了靈魂上!一輩子都忘不掉了。父親,我真錯了!真的對不起!”

勒夫再次深深地向老爸鞠了一躬。而他的老爸卻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面色鄭重地對榮兵深深鞠了一躬……

以上這件也算是榮兵在1714開年做的第二件好事吧?可說好的“好報”呢?

4月中旬,“疑似怕鳥啦”島薩曼納港西南海岸。

德克幫這次是和三夥人聯合走私了一整船香料、葡萄酒、玻璃器皿、服裝、絲織品、鐵製工具和農具。這是條290噸的大皮納斯帆船(Pinnace),船主就是走私販子大會上那個脾氣火爆的“尼茨歐薩”。眼下他正患病在安提瓜島上的一個小鎮養病。這次是派出了他弟弟“希奧尼亞”,和那個在走私販子大會上與榮兵攀談過的“羅伯特”跑這趟活兒。

另外兩夥人也都在走私販子大會上見過,一夥就是那個喜歡戴假髮的大個子威廉姆斯和兩個夥計;另一夥是那個身材矮壯的 “愛德華•英格蘭”為首的走私團伙。這個英格蘭據說也是個狠角色!在安妮女王戰爭初期,他最囂張時甚至擁有過三條私掠船。可後來接二連三的手下背叛和被西班牙當局窮追猛打,現在也落魄到只能跟別人拼船倒騰走私品了。

這次德克幫之所以和這麼多人聯合也是有原因的。從上次在羅索召開大會到現在,走私市場的環境已經惡劣到極點了!那個“黑格公司”行事越發下作。除了低價傾銷之外,各種舉報控告,甚至指使與他們合謀的海盜搶劫和殺害走私者!為了行業壟斷,這群畜牲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所以組織大夥與“黑格公司”對著幹的丕平就傳話給大家,最好能幾個走私團伙結伴幹活兒,眼下形勢險惡至此,單槍匹馬太容易出事了。

其實這次出事也是早有不祥之兆的。

4月19號那天下午,正在海灘焦急地等待訊息的走私販子們終於盼回了去薩曼納談生意的五個人。帶來的訊息令人振奮——之前的情報準確,這裡嚴重缺貨!而且這次大家合夥湊的這一整船貨,幾乎都是半島上急缺的物資,都能賣出個令人欣喜的價格!這訊息讓等候在海灘的傢伙們喜出望外。

但也有個令人不安的訊息,那個總是表情淡定說話慢條斯理的羅伯特說,出城前路過一家小酒館時,他感覺玻璃窗裡似乎有道陰騭的目光正死盯著他們……等他扭臉望過去時,那人就低下頭去喝酒了。但羅伯特眼神很犀利,只在那短短的剎那,他就看出那人好像是“茶幫”的頭子“詹姆•波尼”。

其實大夥還真沒敢輕忽羅伯特的話,但討論之後一致認為問題不大,“詹姆•波尼”應該沒膽子一次就往死裡得罪這麼多人。再說了,這船貨現在有機會以這麼好的價出掉,也不能因為一條疑似危險的線索就放棄吧?

話雖這麼說,但大家都是老江湖老碼頭,該做的防範還是做了。從堆貨的海灘樹林裡到薩曼納鎮的路上,一共佈置了三道暗哨埋伏觀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只等夜幕降臨之後,定好貨的店主和商人們就會從鎮裡悄悄來海灘提貨了。

榮兵和羅伯特兩人值守第二道暗哨,他們前面幾百米處是威廉姆斯帶兩個夥計組成的第一道暗哨。是羅伯特主動要求和榮兵搭檔的。不知為啥,這位總是束著一條棕色髮帶,黑鬚黑髮白麵藍眼睛,容貌清俊表情寧靜,思維縝密語言表達能力超強的羅伯特,似乎對榮兵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

時近午夜,兩人正低聲閒聊著,忽然從前面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兩人驚異地剛探頭出去,就看到第一道暗哨的威廉姆斯和兩個夥計驚慌地跑了過來!跑到他們身邊時壓低嗓子焦急地喊:“西班牙人!黑壓壓一片看不出多少!咱們中圈套了!快跑!”

兩人倏然一驚,對視一眼,迅速起身跟著向後跑去。才跑出百十米,榮兵就覺得剛恢復好的傷腿又疼得不行了!羅伯特看到了,趕快回頭攙著榮兵邊跑邊說:“羅賓,咱們不能就這麼跑掉!人可以上船逃走,樹林裡那些貨起碼值兩千多英鎊呢,不能就這麼扔了!”

這種時候他還能想到這些,說明第一:這羅伯特可真是個冷靜縝密的狠角色;第二:這廝可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玩意兒!不過榮兵也確實心疼那些貨,那可是德克幫的全部身家啊!

跑到第三道暗哨處,發現所有人都已焦急地聚攏在這裡了。德克幫的幾個人跑過來從羅伯特手裡接過一瘸一拐的榮兵攙扶著。

事態緊急,沒時間廢話,羅伯特語速急促但字句清晰地以下命令的方式直接開口:“兩千多鎊的貨必須裝船!你們馬上動手把所有的槍裝填好彈藥放這兒,然後去搬貨物。得有人在這裡阻擊恐嚇追兵,主意我出的,這活兒我來幹!最好再有個勇士能幫我。就這樣!大家動手吧,快!”

好幾個人猶豫著剛想張嘴的時候,榮兵已經迅速把身上的Mad Dog和那一克朗銀幣都塞進小梅子懷裡,搶先表態了:“我和羅伯特留在這兒阻擊。”

“不行!”德克幫幾乎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反對!

“沒空廢話趕快裝填火槍!不行也得行,我腿已經跑不動了也搬不了貨。我已經把大夥的錢弄光一次了,這次算我贖罪。”

“贖他媽的啥……”老德克瞪圓的雙眼中爆燃著火星子!但他的話被榮兵直接打斷了……

“最後說一次沒空廢話!要麼聽我的,要麼我現在就死也不連累大家了!”榮兵邊說邊飛快地抄起一支燧發手槍頂在自己的下巴上。

除了榮兵手裡的那支,現在草地上整齊地擺放著十一支裝填了火藥的燧發槍,八短三長,羅伯特彎腰拾起一長一短兩支槍,默不作聲地趴在一棵大王椰子樹後,觀察著追兵的來路。

老德克腮邊的咬肌洶湧地一陣亂扭,伸出手製止了急赤白臉七嘴八舌爭著要留下的德克幫眾人,最後抬起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用槍口支著自己下巴的榮兵,點了點頭:“記著,槍口抬高,一個追兵也不能傷!否則真斷了生路了。無論啥狀況都撐住!我們馬上來救你!”說完轉身果斷地又說了一個字:“走!”就率先朝藏著貨物的樹林跑去。

那個英格蘭臨走時轉回頭粗聲粗氣地低聲喊了句:“保重!羅伯特,羅賓。你倆都是好樣的!記著,我愛德華•英格蘭欠著你們的情了!”

榮兵又瞪起眼睛罵了好幾句“滾!”又用槍比劃著威脅要朝自己開火,才趕走了那幾位弟兄。之後,他也抄起兩隻槍趴在地上,隱身另一棵大王椰子樹後,與羅伯特形成一個火力夾角。

榮兵骨子裡的確不缺乏男人的血勇,但他再怎麼也算不上個亡命徒。今天之所以一咬牙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一來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腿還是沒好利索,不想拖累別人;二來是因為他這兩年來身處這片時空,體會著生存在這個時代的種種艱難,親眼看著親身參與著德克幫這些弟兄是怎樣一便士一先令一英鎊地賺錢的艱辛,他是真捨不得讓大家辛辛苦苦積攢的這點錢和希望,又這麼白白扔掉;三來也是因為,獨特的命運使他對生命的看法難免與尋常人不同。他甚至總會不受控地冒出個離奇的念頭——是不是結束了在這個時代的一切,自己就能在從前的時代裡醒來?就像做了一場過於真實的大夢一樣呢……

“羅賓記住!被抓之後,一口咬定咱們是乘船中途下來遊玩的,以為遇上了強盜才抵抗。無論什麼酷刑,咬死了就這麼說!分頭關押審訊時,無論西班牙人怎麼誘騙你說我已經招供了,不要信!”

“羅伯特,記著,咱們的船叫“胡比安”號,咱倆只是同船乘客,彼此不熟。都是被船長扔下,沒辦法才開槍抵抗劫匪的。各自的身份各自隨便胡編吧。”

說罷,兩人會意地相視一笑。

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兩人趁天黑對方摸不清底細,控制著節奏開槍,玩兒了命地裝填火藥,愣是把百多人活活阻擋了差不多半個鐘頭。直到走私販子們拼命地把貨物全都搬到了船上揚帆離岸,兩人才放棄抵抗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