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鯊堡監獄的地下黑牢(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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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吧?”
之前呼吸時都會把鼻孔燙得發疼的熱氣,現在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涼了。榮兵孤獨地躺在地下黑牢裡潮溼冰冷的地面上,在迷濛中慢慢感受著靈魂與軀殼剝離時那個清晰完整的過程,心中平靜異常。
“原來是這個感覺啊?死也沒啥可怕的。”
人生的事兒真難琢磨。僅僅四天之前,自己還那麼悠閒地走在繁華的桑圖爾塞區步行街上,看著那個擦肩而過時衝他抿嘴淺笑,長髮白膚紅唇,眉眼像極了梅麗爾•斯特里普的女孩。
想起那天溫暖的陽光,湛藍的天空,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那些在廣場上翔集飛舞,與遊客們調皮互動著的白鴿,還有自己心裡湧動著的那股說不清來源的,簡單純粹的快樂……榮兵忽然有種淒涼的滑稽感和悲切的荒謬感。
身上的疼痛在慢慢變輕,高燒引起的各種難受症狀都在與他依依惜別,然後漸漸消失……
“快了,估計我快死了。走吧,不管這是個夢還是個夢中之夢,我就想快點離開!或許死去之後……我又會在從前的時光裡活過來了呢?那……多好啊……”
只能短暫地支配了一小會兒思維,高燒又讓他陷入混沌之中,大腦又開始不屬於自己了。
恍惚中,他又回到剛來的那天晚上,重新走進了那扇鐵門……
榮兵拼命剋制著恐懼和顫抖,站在原地不安地環視了一圈……當眼睛終於有點適應了這裡的黑暗之後,他看見眾人都或坐或臥地靠在牆邊沒人理他,甚至都沒人看他。榮兵又站了一會兒,才小心地往牢房右邊人少的那個牆角蹭過去,然後轉過身,慢慢靠牆坐了下去……
“啊哈!”
“噢吼!”
“好戲開——演啦!”
就在榮兵的屁股剛剛著地的瞬間,整個安靜的牢房忽然詭異地沸騰起來!各種怪叫聲頃刻就把這間挺大的牢房塞得滿滿當當!眾人那亢奮的表情,聲嘶力歇的歡呼,“啪嘰啪嘰”用腳跺著地面慶賀的喧囂聲,活像一個食人族部落終於逮到了可以讓他們開葷的戰俘。
榮兵茫然無措地瞪大了眼睛……汗毛瞬間就豎了起來!潛意識告訴他,一個醞釀已久的陰謀正對他露出了兇險猙獰的笑臉……
對面一個粗壯醜陋的黑人最先蹦了起來,他興奮得像跳舞似的弓著腰扭著大胯,先是衝榮兵充滿惡意地齜牙一笑……然後扭回頭去,用難聽得讓人想撓牆的怪異英語大聲嚷嚷:“報告偉大的老德克總督陛下!這兒有隻不懂規矩的黃皮猴子,它在還沒得到您允許的時候竟敢狂妄自大地坐下!而且……”他又扭頭看了一眼榮兵,回頭接著嚷嚷:“而且他居然還敢叉開腿對您坐著,把那個骯髒的雞扒玩意兒對著您的臉!”
其實此時榮兵是兩腿併攏雙手抱膝,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坐在那兒發愣。
“哈哈,阿爾比,你這個沒腦子的醜傢伙!你們非洲管總督叫陛下嗎?”一個頭上高高地立起了一撮毛的小夥子興奮地喊。
“我們非洲沒有總督,只有酋長和皇帝!”黑人阿爾比不爽地歪起大厚嘴唇子回了那人一句。
“嗯,教異族人懂規矩,這是我們歐洲人高尚悠久的傳統——‘白人的責任’。我現在暫時授權給你這頭黑驢執行吧。”
對面一個靠牆坐在棉布墊子上的大鬍子,用他渾厚的男中音漫不經心地說道。
“遵命!總督陛下!”黑人厄格汶像個興奮的瘋子一樣,轉過身就朝榮兵吧唧吧唧地走來。榮兵緊張萬分地趕快站起身,可還沒等他完全站直,一個黑影就像頭大狗熊一樣壓了過來……
榮兵先是聞到一股比這間囚牢裡的氣味更難聞的,混和著腥騷體臭的刺鼻氣息。接著就看到了一張漆黑如墨的粗糙大臉,如同黑蚯蚓一般在皮下鼓脹著的粗大血管遍佈在這張臉上。他正興奮地瞪大了滿是紅蛛網一樣的白眼球,兩叢鼻毛支出了粗大的鼻孔,厚厚的大嘴唇子猙獰地扭曲著,再加上血紅牙膛上扎滿的那些尖利白牙……使這個叫阿爾比的黑人從形像上來說,幾乎完美地詮釋了“魔鬼”這個詞。
厄格汶接下來的行為簡直就像在對殺父仇人快意地復仇!他先是用粗鐵鉗般的大手死死地扼住榮兵的脖子!直到榮兵覺得喉骨都快被捏碎了!人已經因缺氧而鼓凸起眼珠子進入了抽搐迷離狀態時,他才鬆開榮兵的脖子,改為雙手揪著他的頭髮“嘭!嘭!嘭!”地把他的腦袋往身後的石頭牢壁上猛磕!
直到昏過去之前,榮兵才隱約聽到那個“白人的責任”用渾厚的聲音淡淡地說了句 “可以了,阿爾比。”
黑魔還是揪著榮兵的頭髮又在牆上磕了三四下,才不情願地把榮兵猛地搡撞向牆角,又掄腿猛踢了兩腳!他剛罵罵咧咧地停手,榮兵幾乎立刻就昏了過去!
“嘩嘩譁”
一股股溫暖的水流在榮兵頭上臉上激射噴濺著,然後又流滿了前胸。
“……下雨了?這雨水怎麼是熱……不!!!”
儘管是在這臭氣熏天的地牢裡,榮兵還是清楚地聞到了這股水流刺鼻的騷氣!他瞬間就從昏睡中被嚇醒了!思維閃電般地告訴他……是尿!榮兵迅疾抬起右臂護住臉,身體往左邊狼狽地滾了過去。他的動作太激烈了,反倒把撒尿的人嚇得一哆嗦。等榮兵慢慢放低擋在臉上的胳膊,他看到是那個叫貝格的大塊頭,這傢伙咧著憨厚的大嘴有點尷尬地傻笑著說:“嘿嘿,對不起啦老兄,不好意思啊,因為……因為你佔了我平時撒尿的地方啦。”
榮兵看了一眼放在另一個牆角上所有犯人共用的便桶,低下頭去屈辱地沉默著……
剛來的第二天上午,飢腸轆轆的他一直在奇怪……從自己來到這裡都有十幾個小時了吧?這個監獄怎麼不給犯人送飯呢?他懷裡的黑麵包一直沒敢吃。昨晚根本睡不著,幾次想偷偷拿出來吃,又怕被不時起來大小便的人發現,再惹出麻煩來。
又過了好久,犯人們才漸漸地開始蠢蠢欲動了。那個黑魔鬼厄格汶已經在不耐煩地用鞋底“啪啪啪”敲打著鐵柵欄!沒有鐘錶,但這幫動物們的生物鐘是如此精確。果然,黑魔剛敲了沒幾下,就見到一個走路一跛一拐的老雜役,吃力地提著兩隻大木桶從樓梯那裡慢慢走了下來。
看到他出現,囚牢裡的嘈雜喧譁聲越發大了起來。獄卒魯斯起身拎著大串鑰匙走在老雜役前面。還沒走到囚室門口,黑魔厄格汶就用他那不像是從嘴,倒像是從胸腔和喉嚨深處噴出的,帶著嘶啞和呼哧呼哧的聲音難聽至極地嚷嚷:“新來的黃皮胖猴子!滾過去拎奶油桶!”說完就呲著齙牙得意地笑。似乎是等著愚蠢的榮兵因為不知奶油桶為何物而茫然無措時,聰明的自已就又有藉口教教這隻新來的黃皮猴子懂規矩啦。
榮兵卻沒給他找茬的機會。他馬上就反應到了,所謂的奶油桶,無非就是牢房裡的便桶。不敢猶豫,他起身就走到牆角拎起便桶往牢門口走去。眾人見榮兵沒中招,“轟”地一聲笑開了!阿爾比咬著牙罵了句:“真他媽是個滑賊雜種!”然後恨恨地起身和眾犯人一起走到牢房最裡面的牆根處坐下。
榮兵看見獄卒魯斯捂著鼻子站在原地,直到所有犯人都退到裡面最遠的牆根了,才慢慢悠悠地開鎖。又是隻把鐵柵欄門開了小一半,然後用目光往地上示意了一下。榮兵明白,就拎著便桶走出半開的鐵牢門,把便桶放在地上。又看見魯斯用腳尖點了點老雜役帶來的一隻木桶,心裡明白這是替換的空桶。趕緊提起它返回牢房。然後獄卒魯斯“嘩啦嘩啦”地鎖上鐵門,捂著鼻子站在一邊繼續等。
那個被稱做“老爹”的獄卒這時也拎著一個布袋走過來放在地上。老雜役就把裝著食物的木桶開啟,大木桶中間有個豎隔板,一邊裝著食物,一邊裝著水。他把老爹拎過來的布袋也開啟了,犯人們就從牆根兒那邊走過來,自動排成隊。每個人都伸手先到敞口的布袋裡拿出一個深凹型的盤子,再拿出一個大木勺,然後依次在柵欄裡面走到老雜役面前,隔著鐵欄端起盤子。老雜役低著頭看也不看,見到一個盤子就用手裡的大木勺盛一勺粥倒進去,再舀一勺水倒進犯人的大木勺裡。一直到所有犯人都分發了粥和水走開,他才拎起一隻空桶和一隻裝滿屎尿的木桶走了。
榮兵這孩子情商不低。雖然沒有過這樣的生活經歷,但僅憑感覺他就知道,在這樣的環境裡,這飯肯定不是簡單就這麼吃的。所以他端著那盤混和著稀碎菜葉和可疑肉末的燕麥粥時,剋制著強烈的飢餓感,默默地觀察別人的舉動。
他看到大夥都在大口地喝著大木勺裡的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榮兵也趕快咕嘟咕嘟地把勺子裡的水喝乾淨了。
果然,老德克和羅斯•特威爾,黑人厄格汶,大胖子貝格•司道特,切裡•格爾隆,他們五個人靠在牢房裡有身份人才能呆的那個西牆邊坐著,把自己的盤子放在面前的地上。其他這十一個人還是按照剛才排隊拿飯時的順序,依次走到他們面前。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木勺把盤子裡的粥舀出或多或少的一些,分別放在那五個盤子裡,每個盤子舀一勺。如果哪個人舀得太少了,老德克可能會深深地盯著他的臉,羅斯可能會罵一句“餓死鬼!”,厄格汶就可能會伸出大黑巴掌抽那人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