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桓一眼便瞧出了李盞打的主意——定是棠兒適才的表現教李盞動了培植她的心思。只是令赫連桓想不通的是,這李盞,竟敢用自己王府裡頭出來的人兒?他就不怕是個陷阱,到了後頭自吞苦果?

另一方面,如今以周窈棠的身份,她實在不該這般引人注目——更何況對上的是內監司?就算是李盞將她帶回去,若是一個不慎教人認出來了,細細查下去李盞便會被發現她的身份,這不正好給了李盞拿捏的把柄,那她的處境便更加岌岌可危。

赫連桓心裡暗自焦急,奈何已開了宴,不得在明面上表現出來,只得按捺情緒等待著合適的時機,想個法子將周窈棠從李盞身邊支走。

酒過三巡,上前來同赫連桓道賀的和與李盞寒暄著告別言語的世家子弟都已經輪番換過了好幾輪,周窈棠依舊在李盞身旁伺候著。瞧那模樣,李盞似乎對她的禮儀規矩和言談舉止都十分滿意。

赫連桓環顧了一番四周,瞧見周窈棠正時不時地往自己左邊下首的崔刺史的位子旁瞟著。順著目光望去,崔刺史同他的夫人正襟危坐著,赫連桓心下便明瞭了幾分,於是替周窈棠開口問道:“崔夫人,今日怎的未曾與崔大人攜女前來?小王記得也一同宴請了崔小姐的。”

只見鍾氏起身行了禮,抿嘴一笑,回話道:“勞尊親王掛念,小女因著近日偶感風寒,身子不爽利,故而未能前來,萬望尊親王莫要怪罪。”

赫連桓瞧了李盞身邊的周窈棠一眼,心道還好崔氏未能前來,不然若是真教二人打了照面,憑著她們那般的友誼,崔小姐還不一眼便認出了棠兒?

這樣慶幸地想著,赫連桓繼續寒暄道:“豈能?尊夫人回去時可否要捎個府醫去給崔小姐瞧瞧,也好替本王代為關照。”

崔大人聽了告罪連連,一邊道謝:“尊親王體恤,下官愧不敢當。小女的風寒已教大夫瞧過了,左右不是什麼嚴重的病症,已好得差不多了。未敢貿然前來是怕過了病氣給眾賓客,待小女完全養好病,下官再專程攜她前來給尊親王請安。”

赫連桓連忙擺手道:“請安便不必了,本王也只是過問兩句,且教令嬡好好養著罷。”

見周窈棠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赫連桓心下才稍稍放了心。

眾人本來正相互寒暄著,這時,卻聽見韓國公府那桌的爆發出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原是那三小姐韓書琴賊兮兮地講了句酸話:“說什麼偶感風寒,我瞧著倒像是因為再也見不到那下賤胚子,傷心過度了罷?崔姐兒也是,好好一個刺史府小姐,怎的整日裡同那種商人發家的賤籍女混在一起?現在好了,那家子人被大火燒了個乾淨,她竟還‘兔死狐悲’起來了?”

韓書琴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言語間透露著惡毒和刻薄,教人聽起來甚為刺耳。中元聖節周府滿門葬身火海乃近日江州府裡一件晦事,眾人本就避諱著閉口不談,如今竟被個小丫頭在喜宴上冷不丁地提及,只教眾人一片譁然,皆側目而視。

赫連桓趕忙瞧了一眼周窈棠,只見她面色平靜,未有半分悲喜。

韓國公一向溺愛自己的三女兒,且也是霸道慣了的性子,聞言只是皺了皺眉,未曾表示什麼。

崔豹和鍾氏又不欲同一個小女孩計較,也不想與韓國公府起爭執,於是也只當作沒聽到一般,並未言語。

然而朱御史的長女朱雪沁聽到了十分不忿,她平日本就同周窈棠、崔嶼憶等人交好,如今韓書琴這般落井下石的言語在她聽來更是尤為刺耳。

見旁人都未同韓書琴計較,而後者又得意洋洋的樣子,她終於忍不住出言譏諷道:“韓三小姐好學問,知曉個什麼成語便能運用得如此活靈活現。我倒不知‘兔死狐悲’還能這般用?想來你應是去參加個科舉,也好教我們江州一眾紈絝哥兒們瞧瞧,女狀元該是什麼模樣的。”

許多人聽了已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韓書琴雖未曾聽懂,但也從旁人眼中瞧出這定然不是什麼誇獎之語。韓國公的面上一時也有些掛不住,但礙於倆人只是小女兒家之間的鬥嘴,自己堂堂國公卻是不好發作。

而朱御史這頭,只得一邊尷尬地賠著笑臉說著“小女頑劣不懂事”,一邊趕忙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女兒莫再出頭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