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敏擺了擺手,道:“哎,我可不管這裡頭有什麼講究,這面的香味兒直往我鼻子裡鑽!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吃啦!”

他話音剛落,便已經急不可耐地用筷子挑起了好大一團面,然後狼吞虎嚥了起來。

待到二兩面全都進了他的肚子,白仁敏又端起湯碗來,先是將上頭漂浮著的胡荽和蒜苗給吹開了些,然後一口將裡頭的牛骨湯吞入了腹中。

阿米塔娜才端起碗來喝了兩口湯,抬頭便見著對面的白仁敏已在打著飽嗝兒,甚至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他的唇邊沾了不少辣油,嘴巴也紅彤彤的。

白仁敏望著阿米塔娜詫異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道:“米娜,真對不住,這面、這面也太好吃了,所以我才失了禮儀——”

阿米塔娜瞧著他這副模樣,心道這原本是京城裡頭的公子哥兒,換做從前他絕不會這麼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嚥,何時變得如此真性情了?——想來是這幾日的乾糧真把他給折磨慘了。

阿米塔娜在心中偷偷笑著,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又對著攤主招呼道:“麻煩再切三兩滷牛肉來——”

攤主得了令,應了一聲後從一旁的另一口大鍋中撈起了一塊滷好的醬牛肉,只見他手起刀落,馬上便切好了一盤,伴著一小碟醋沾油潑辣子端了上來。

攤主瞄了一眼白仁敏的麵碗,用粟特語問道:“這位爺可還要加湯加面嗎?”

阿米塔娜聽後,先是看了一眼白仁敏,然後朝攤主點點頭,那攤主便又轉身撈了一碗同方才大差不差的拉麵端到了白仁敏面前。

白仁敏瞧了心中十分歡喜,口中美滋滋道:“還是米娜你最懂我的心思——”

說著,他又拿起了筷子繼續大快朵頤起來。

阿米塔娜見了他這副模樣,無奈地直搖著頭,道:“這碗您慢點兒吃,當心一下次吃太多中午又吃不下別的啦!”

白仁敏一邊呼嚕呼嚕地吸著麵條,一邊道:“哎,不會的。這西戎的早上,秋風冷颼颼的,這兩碗牛肉拉麵下了肚,才算是暖和了。”

阿米塔娜道:“這是自然,就算是到了嚴寒的冬日,我們粟特人也常靠著清晨的第一碗牛肉湯拉麵禦寒呢。”

因著方才已經吃了一碗,這一碗白仁敏倒是吃得慢了許多,可以把方才來不及品嚐的味道都細細品味了。

“米娜,你可知曉這拉麵的湯是如何做的?我怎麼覺著平日裡在京城喝到的卻沒有這般滋味。......怎麼講呢?就是、就是感覺似乎沒有這麼香。”這回白仁敏終於品到了些不一樣的,於是朝著阿米塔娜問道。

阿米塔娜笑了笑,答道:“那阿敏小少爺可問對人了。在粟特這邊的湯底是分別用牛骨和牛肉兩種熬製後,再混合到一起的。因為牛骨和牛肉所需熬製的工序和時間不同,所以要分開來才更能發揮出每種食材最好的味道。”

“原來如此。”

“可不止呢。兩種湯熬好了混合還沒算完,還要加入特製的香料後,繼續用牛骨熬煮。”

“是什麼香料?”

“這是每家做牛肉湯拉麵秘而不宣的,我就無從得知了。再說了,每家用的香料配比也不同,就算是知曉了用哪些香料,不知道加入的次序和用量也是無濟於事。”

“想不到這裡頭還藏了這麼多奧妙。”

白仁敏一邊同阿米塔娜說著,一邊吃著碗裡的拉麵和盤子裡的滷牛肉。

待第二碗湯麵也見了底兒,他這才滿意地砸了咂嘴,站起身來。

二人一道從牛肉拉麵的小攤裡走出來,已是快到了正午時分,那小攤裡頭的人也只見多、不見少。

他們繼續在大街上閒逛著,不一會兒,白仁敏又被街邊一處鬥寶的給吸引了目光。

只見一群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一個小小的地攤,那地攤上面擺了不少白仁敏叫不上名字和品類的寶石和玉石塊,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贗品。

地攤的後頭有個盤腿端坐著的粟特少年,他的眸色很是特別,不似阿米塔娜和旁的粟特人一般是橄欖色或是茶色的,而是像藍寶石一般的暗灰藍色。

少年的面前也有兩個席地而坐的人,他們一人的手中拿著一塊寶石,顯然是正在進行“鬥寶”。

白仁敏拉著阿米塔娜好容易擠到了前頭一些的位子,然後開始津津有味地瞧了起來。

其實自打阿米塔娜入了白府之後,白仁敏一直在向她請教西戎的風土人情和各部落的語言,尤其是粟特語。所以經過這麼多天的學習,白仁敏現在已經可以完全聽懂粟特人講話了,只不過若要他自個兒講,可能還需再學些時日。

鬥寶是在粟特街頭十分有意思的一項活動。

其實這項活動就是因為有一些自己在街邊賣珠寶的人,也兼會攬些鑑定珠寶的活計;為了拉攏生意,有時候他們會廣集眾人,若是誰願意拿出自家的寶貝,同旁人相互比拼一二,由攤主進行鑑定、最後抉出最值錢的一件,那件的主人便可以在攤上任選一塊寶石作為贈禮帶走。

此時,那少年顯然就是攤主,他面前的二人正是參與這輪鬥寶的人選。

只見那少年微笑著,高聲喝道:“二位可都抉擇好了?若是拿定了主意,便將手中的寶石亮出來給大夥兒一塊瞧瞧吧!讓咱們來看看到底誰才是受了善神庇佑的幸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