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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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箐蘿會意地點了點頭,白子淵這才輕聲道:“子淵的猜測與姑娘先前所講的一樣。一來是因為方才我所做的假設,二來就是那將軍自縊的行為實在太過刻意,再加上他所昧的稅銀去向全無——這誰會信呢。?並且硬要說他是一人作案,那也根本是沒有道理的。”
“所以咱們從前往後順一遍,事情大致上應該是這樣的:您的公爹周老爺在王府做尊親王舊僚的時候,便已是在替王爺辦事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今日醉仙樓的客人頗多,為防止有人聽牆角,接下來咱們就用‘那位爺’來代指他吧。”
李箐蘿應下:“我明白了。”
白子淵繼續輕聲道:“我猜想後來大約是那位爺瞧著江州地界兒的鹽課頗豐,十分眼熱,所以打起了稅鹽的心思。但是可能他由於種種原因不好收買原先的官員,便想了法子從另一個角度入手——他可以把自己的人塞進去。那位爺選中了辦事一直得力的周老爺,反正後頭或是威逼、或是利誘,他總歸是將周老爺給抬舉進了衙門去當鹽課督司,並強令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
“所以接下來,那位爺同我公爹二人,為了掩人耳目故意斷了聯絡?”李箐蘿悄聲插話道。
白子淵點了點頭,肯定道:“正是如此。表面上他們再沒了聯絡,但是我猜想他們二人私下裡一定有很多別的可以交流傳訊的方式。然而周老爺那邊,一定是隻能遵從那位爺的意思,在官府裡頭辦差的同時,偷偷地尋摸能夠配合他運作貪腐稅鹽之事的人。然後經過較長的一段時間,我猜想也許沒兩年?總之,周老爺不僅完全掌握了鹽課運作的方式,也因辦事得力在衙門裡爭取到了更高階別的權利。”
“周老爺現如今在這項差事上能完全獨當一面了,與此同時,他也物色好了合適的人選——那位轉運使將軍。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應當就是由他出面聯絡那個轉運使將軍,然後二人協作幫著那位爺貪腐江州鹽課!”
“按照我的猜測,他們的方式大致就是由轉運使將軍把控稅鹽的石數,然後由周老爺來偽造公賬、虛報數目,然後將昧下的稅鹽偷偷銷往其他州郡的地下鹽商手裡——以此貪腐來的銀子,也都源源不斷地盡數流入了那位爺的口袋。”
李箐蘿聽到這裡,瞳孔猛地放大了一下,道:“可那位爺他......都已經是那樣的身份了,他為何還會做出這種掉腦袋的事?他難道不怕被捅出來嗎?”
白子淵搖了搖頭,想要眺望遠處卻發現窗子已緊閉著,於是只能無奈地望著屋頂,冷冷地道:“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或許那位爺只是表面風光罷了,這些咱們都不得而知了——總之,他就是最大可能做出這事的幕後之人。而且他當然不怕這些行徑被捅出來,畢竟——姑娘可是忘了您的小叔在哪兒做事?”
李箐蘿點了點頭,道:“自然也是那位爺的手底下。”
“是啊,那位爺同周老爺斷了聯絡,卻收了您的小叔在府內當幕僚,這還能為什麼?只能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人質在手裡罷了。話說難聽點,周老爺就是那位爺的白手套,他要透過周老爺來達成目的,但是自己卻完全不接觸更下一層的人。”
這時,李箐蘿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堪了,但還是仔細地聽著白子淵幫她分析。
“下頭的人若是出了事,那位爺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他知曉下面有什麼人,下面的人卻不知曉他的存在,最多隻能咬出周老爺;然而若是周老爺真被攀扯了出來,他豈敢供出幕後之人嗎?——周老爺當然不敢,因為自己的兒子在對方手中。若是周老爺出了事,他只會自己將所有的罪責吞下去,並且還要仰仗著那位爺能對您的小叔手下留情呢!”
說到這裡,白子淵又冷笑了一下,繼續道:“再不濟,您的小姑不是本來也被那位爺拿捏著?牢牢控制著人的一雙兒女,任憑誰也不敢不對他死心塌地啊!所以最後的結果便是大家都以為是周老爺主使下面的人暗中勾結、犯下了貪腐的死罪,但是他這個罪魁禍首卻能穩居幕後,數著自個兒口袋裡大把的白銀。”
李箐蘿聽了,忍不住牙齒上下打著顫,咯咯作響,她渾身氣得發抖,道:“這人好歹毒的心思!做出的事情更是惡毒!”
白子淵附和道:“是啊,他將每一環都計劃得十分周密。下頭辦事的人自然很危險,但是謊報鹽的石數、改賬目、轉運核銷之事全都未曾經過那位爺的手,那些人也根本不知曉這些昧來的銀子到底進了誰的口袋。他們只知曉是周老爺指派他們做的,而周老爺卻也是絕對不敢抖露出那位爺的人。”
說著,白子淵輕嘆了一聲,低下了頭道:“然而這些也全是我的推測,根本沒有人證和物證。這些沒憑沒據的猜想,衙門的人可不會聽的。再加上裡頭涉及皇親,便更是......難上加難了。所以箐蘿姑娘,咱們可要好好商量了對策才行呀。”
李箐蘿沒有急著應答,她在心裡默默地思索著,過了片刻才開口道:“白公子言之有理。箐蘿方才思量了一二,認為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尋到我的小叔。可憐我那小叔,他還被矇在鼓裡,連家中的事都全然不知,卻還被那可惡之人哄騙著遠上了冀州!”
白子淵連忙點頭讚許道:“箐蘿姑娘說的是,您小叔如今的處境確實十分危險,若是不快些尋到他,只怕是拖得越久越麻煩。另外,您的小叔也是此事的關鍵——怎麼說也算是半個人證了,說不定他也知曉些那位爺府中的事?咱們找到了他就好辦了,到時候一切問清楚,興許對揭露真相更有幫助。”
李箐蘿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撲通一聲跪坐在了地上,對著白子淵行了一個大禮。
白子淵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他見狀趕忙和烏帕一同上前就要將李箐蘿扶起,“箐蘿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呀?”
李箐蘿任憑二人架著自己的胳膊,身子依舊死死地伏在地上,道:“箐蘿有一事相求,但自知已欠了公子家許多恩情,愧而無顏,故此低身以鼓勇氣而請之。”
白子淵聽了李箐蘿講得這般文縐縐,又因為無法將她扶起而心生急躁,口中直道:“箐蘿姑娘,您有什麼請求便直接講嘛,何須又是行大禮、又是講那......呃,夫子才會說的話。您還懷著身孕,這快入秋了地上又涼,您可當心著身子,先起來再說吧!”
烏帕雖不會講漢話,但是她也是神情懇切地注視著李箐蘿的身子,一直想要扶著她起身。
李箐蘿卻仍是不依,三人互相拉扯推卻著,直到白子淵有些無奈了,故意板著臉唬道:“箐蘿姑娘若是再不起身,那子淵便什麼都不答應您了。”
李箐蘿這才連忙直起了身子,任憑烏帕將自己扶起,道:“白公子莫要生氣,我不這樣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