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窈棠點了點頭,陶掌膳嘆了口氣,道:“可憐見地,昨日也是我未曾交待好你,後頭在姜尚食屋裡也是我有些混沌了,竟沒護住你。”

周窈棠搖了搖頭,“姑姑這是哪兒的話?要怪啊,也只能怪我自個兒太輕舉妄動了。昨日竹司膳要是不這般,打得狠些、教我漲漲記性,只怕解語下次便再不能好好兒地坐在這裡同姑姑吃茶點了。”

陶掌膳道:“我也知曉竹司膳是為了你好,只是昨日若不是你,我們哪兒能這麼快就被放出來?竹姑姑也是的,在姜尚食麵前做做樣子也便罷了,竟還真捨得下手這般狠!”

周窈棠卻笑著安慰陶掌膳道:“姑姑到底是好心腸,解語本以為您喚了我來也是要提點敲打一番呢,未曾想竟是為我打抱不平。如今我已無事了,您就不必再如此擔心了。”

陶掌膳聽了,無奈地點了點頭道:“藥油也搽過了,倒也真是隻能等著你這手掌自己養好。好在是由我掌管與你的,在你手掌痊癒之前我不會派給你太多差事,這兩日你先跟著我和朝露、桑菊、絲竹她們幾個,以多學習和熟悉為主罷。”

接著,她又頓了頓,有些猶豫而不好意思地說道:“昨日之事,我也還未想好如何答謝於你。你先別忙著推辭,先聽我說完。”

陶掌膳按下正要起身推辭的周窈棠,繼續道:“昨日我聽著似乎你是對藥膳有些研究,我本想著你若願意,可將你舉薦給司藥房的掌藥。但是方才與你探討這兩籠糕點之時,我聽你對白案功夫似乎也有些獨到的見解,便又......又起了些惜才之心。”

“我這麼些年在宮裡頭,雖一直在司膳房中擔任白案掌勺,卻未曾尋到過資質尚可的繼任之人。所以此刻想問問你,若我有意收了你為弟子,往後將我身上的白案功夫傾囊相授於你,就當是答謝了你昨日的搭救之恩。如此,你可願意跟著我?若是不感興趣也罷了,我還是可以幫你轉去司藥房中。”

周窈棠聽了,不假思索地站起身來,對著陶掌膳行了一個大禮道:“謝師傅賞識,師傅在上,請受解語一拜。”

陶掌膳本來心中有些忐忑,怕是自己這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被拒絕了貽笑大方,沒想到周窈棠一口便應下了,於是她便也感到十分欣慰,趕忙一把將周窈棠扶了起來。

“行了,幹嘛動不動就行這等大禮。那你往後便跟著我罷,也莫改口,還是隨著旁人叫我姑姑。免得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又要多生事端。”

周窈棠十分順從地應下了。

兩人繼續吃了盞茶,陶掌膳又開口道:“其實昨日有件事,我怎麼也沒想明白,卻也不好開口詢問於你。”

周窈棠有些不解,道:“請姑姑但問無妨,如今解語也沒甚麼需要隱瞞您的。”

陶掌膳皺著眉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搖搖頭道:“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我想起昨日裡,我帶著你去給德妃和錦妃送雪梨膏時,錦妃似乎並未曾特別交待過咱們她要於晚膳食用醉蟹。雖然我不知曉為何你要同姜尚食這麼講,後頭你又如何依著這個由頭送了醉蟹進關雎宮我也不關心,但是我既已幫你圓了過去,就權但沒發生過,便也不在多問了。”

周窈棠聽了心下一驚,這事兒一時間確實不好找理由圓過去,不過好在陶掌膳說她不想多了,那就表示她也默許了。

周窈棠正要鬆一口氣,卻聽見陶掌膳又說道:“不過雖然這次我不追究這件事,卻不代表下次你還能如此做。我知曉你也是為了做好事,但你要記著下不為例,若是你下次再這般不拘小節,我也不好再替你隱瞞了。”

周窈棠點著頭道:“姑姑提點,解語記在心裡了。您放心罷,有了這次的教訓,解語再不敢忘。”

陶掌膳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從今往後你便隨著我,好好兒地學罷。”

周窈棠雖面上恭順著,此刻她的心裡卻是有些後怕——方才陶掌膳的提點,就好像是在說自己還有這個把柄握在她手中一般,雖然對方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如今對自己又十分友善,甚至願意收自己為弟子。

但是難保陶掌膳不是在藉著這個由頭還了自己的“恩情”,畢竟她自己也說了,是想用什麼法子感謝自己的。再加上她本來還想著要將自己“舉薦”給司藥房,聽著是為自己好,實則有可能是礙於自己昨日魯莽的行徑,怕日後被波及便不好了。

另外,雖說陶掌膳方才問自己意願,倒也真是含著幾分真情在裡頭,但自己選擇了做她的弟子,她卻又不讓自己明明白白地喚她師傅。所以她應該是也不想教旁人知曉的,處於償還人情的考量,到時雙方也就互不相欠。若自己往後又因什麼真出了什麼事兒,她也好摘開些。

——倒也真是一舉兩得之舉。

再加上自己凌晨時分的夢囈,不知陶掌膳到底聽見了多少?尋常人可能或多或少會有些好奇,詢問一番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她卻像沒聽到一般絲毫沒有提,不知是暗中記下了這茬留待日後再問,還是她真的沒有在意?

周窈棠深知自己此刻多想無益,只能先將眼前的這些差事辦好了,陶掌膳才不會再惦記著昨日那堆事兒。

周窈棠思緒轉了好幾番,若是換做以往,她保準只當對方是個真誠良善之人,只是如今身在深宮,她早不是當初那般了。

二人又吃了一會兒茶,隨便敘了些話之後便回到了司膳房中。

因著陶掌膳要帶著另外幾個學婢們準備午膳,所以便教周窈棠在一旁觀摩著眾人如何料理食材。送午膳的時候也未安排周窈棠去,只教她待日後手好些了再去各宮送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