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推心置腹(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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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窈棠泡了一會兒,手部享受了片刻清涼。
接著,她便用浸溼的絲帕仔細地擦了擦臉頰,然後折了根楊柳枝沾著一種用木炭、細砂、粗鹽和茯苓等藥物熬煮的潔膏,將牙齒刷乾淨,又漱了漱口。
之後周窈棠用餘下的井水簡單地梳洗了一番,然後又回到房中偷偷地取出一早備下的米黃色敷面粉,對著房中僅有的一面銅鏡,將粉用手指挑了一點兒出來,細細地均勻抹在了自己的面上。
本來那日她是為了偽裝成普通的王府侍女才專門做了些這種黃色的粉膏,然後將面板本來的顏色覆蓋掉,變成如今這種缺少氣色的蠟黃。
而後來,她臨進宮時得知自己的面容與宮中某個已故的寵妃有幾分相像,於是為了掩人耳目,躲避這種巧合所帶來的無論是災禍還是注目,這才每日都敷這黃粉偽裝。
抹完了敷面粉,她又將自己睡了一夜早已散開的髮髻拆下,重新梳了代表最低等宮人的雙環垂髻。
做完了這些,周窈棠在自己枕下摸索了一番,從中摸出了早前從竹司膳房中帶回來的裝有紅花油的藥瓶。她輕輕地將藥瓶擰開,學著回憶中竹司膳的樣子把紅花油滴了一點兒到掌心裡頭。
周窈棠知曉要先在掌心將藥油搓熱了、再在患處進行按摩的效果會比較好,但是此刻她的手掌本就痛得根本碰不得,又如何自行揉搓呢?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她想到搓揉掌心的動作本就是為了將藥油預熱,所以其實只要能將這紅花油變溫熱些便可以了。
於是周窈棠將藥油攏在手掌之中,手掌和手指微微拱起,忍痛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但是並不合攏,而是在兩隻手掌之間留了一個密閉著的空間。
之後,她尋了把椅子坐下,將並在一起的手掌輕輕地放在了兩隻膝蓋彎的中間,然後將雙腿儘可能地合攏,靜靜候著。
原來是周窈棠想到大腿的溫度會比手掌稍稍高些,所以她只需要用塗有藥油的手掌緊貼在腿間,然後等著腿上的溫度慢慢傳到手掌,藥油自然也會在小空間之中被焐熱了。
過了片刻,周窈棠感到自己的手掌逐漸暖和了起來,於是她便將雙手抬起,輕輕地上下搓了搓手,掌心傳來一陣藥油的藥性激發所產生的灼熱暖意。
周窈棠咬了咬牙,緩緩地雙手畫圈摩挲著被打了竹板子的地方。但是因著搽紅花葯油一定要輔以按摩,所以她必須用些力氣揉搓那些本就痛得厲害的地方。
本來不碰還好,周窈棠自個兒又掌握不好力道,按摩起來不得要領,不如昨天竹司膳那般得心應手。一陣陣鑽心的痛混雜著藥油的灼灼辣意傳來,周窈棠的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用手臂緊緊貼著身子,借了些力才不至於哼叫出來。
待到她好容易按揉完了,將小藥瓶收好,這才鬆了口氣。
周窈棠瞧著天色應是剛剛巳時過了幾刻,她也不好意思就待在房中無所事事,於是便起身打算先去司膳房裡頭瞧瞧。
她一路從掖庭宮走到了六尚局的後門,從後頭的門進去之後往前走一點,左邊便是尚食局了。
要進司膳房必須先穿過前頭的尚食局正殿,周窈棠不知姜尚食是否在裡頭處理公務、還是出去了,但是因著先前凌晨時候的那一遭,她如今也不想這麼快便單獨面對姜尚食,於是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著姜尚食最好能出去辦事了,再不濟在其他房中瞧瞧也好,只要別是此刻在正殿裡頭便好。
周窈棠有些心虛地邁入了尚食局的門檻,只見正殿的門朝外頭正大大地敞開著,姜尚食正端坐在正對著門的桌案前,低著頭在不知在面前的案卷上寫著些什麼。
——真是怕什麼便來什麼!
周窈棠悄悄地提起自己的裙襬,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繞著一旁的路朝後頭走去,心中祈禱姜尚食可千萬別抬頭瞧見自己。
她慢慢挪步到了牆邊的轉角,就快要能夠繞過正殿到後頭去的時候,正當周窈棠總算鬆了口氣,在暗暗竊喜之時,只聽著從正殿傳來的姜尚食溫和的音色:“姚女史可是要去司膳房中嗎?”
周窈棠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她咬著嘴唇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裡暗暗罵自己真是烏鴉嘴。
但是她雖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卻是換上了一副笑顏,轉身回去站在正殿的殿門外頭,對著姜尚食規規矩矩地屈下膝去行了一禮,口中恭敬道:“奴婢順叩姜姑姑崇祺,姑姑料事如神,方才奴婢正是要回司膳房呢。”
姜尚食繼續在案上寫寫畫畫著,頭也不抬,淡淡道:“怎的方才見了本尚也不自來請安?”
姜尚食沒有叫起,周窈棠蹲坐在地上不敢抬頭,咬著嘴唇道:“奴婢有罪,方才見姑姑專注,唯恐擾了您的思緒,故不忍打擾,這才想著瞧瞧下去便罷了。”
姜尚食聽了沒有說話,依舊坐在上頭寫著,周窈棠蹲在殿前,大氣兒也不敢出,只後悔方才自己怎麼沒繞了司膳房的後廚的後門進來。
過了片刻,姜尚食案上的東西終於寫好了,她將手中的宣紙舉起來,對著外頭的光線瞧了瞧,吹了一口上面的墨跡。
這時她像是才注意到周窈棠還在地上蹲著一般,驚訝地瞪著眼睛,口中溫聲道:“哎呀,方才本尚忘了叫起,你說什麼也未曾聽見。罷了,你且退下罷,下次莫要再這般了。”
周窈棠這才鬆了一口氣,口中直道“謝姑姑寬宏大量”,然後慢慢地起了身,繞過旁邊的院廊往司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