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前前後後派了許多內監司的暗探來,本來雜亂無章的訊息一條條地傳來,都沒有什麼眉目。直到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徒弟倪洵來了,才將所有的明暗線條理清。

在李盞到達江州之前,倪洵便早已將所有的線索和結論報予了他,並撤回了一部分的暗探,剩下的則繼續留下來探聽訊息,以便隨時掌控江州大小官員的動向。

適才試探了崔刺史,李盞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這崔豹應該確實是未蹚到江州這汪渾水中的。加之自己已觀察了這麼些時日,李盞只覺得崔豹這種兩袖清風、品行端正的人,倒真是個十分難得的可造之材。

這樣想著,李盞決定再去會會趙御史。

趙御史得了通傳,忙不迭地到了門前相迎,滿臉的褶子也一齊賠著笑。雖是聽聞了海安道將軍的事情,他在心中也將李盞的來意猜了個七八分,但他依舊感到十分心虛,深怕自己這回應付不過去,這幾十年的官場生涯就斷送了。

“下官叩見督公大人,大人此番前來,不知是否有何要事?”

“趙御史不必多禮,雜家也只是尋你敘敘家常罷了。想來你已聽聞近日發生在江州的事兒,不知趙御史對此可有評判?”

趙御史心裡頭咯噔一聲——果然是為鹽課的事來的。

他小心瞧著李盞的臉色,心想著李盞在大內做事,整日面對的都是些一頂一的人精,自己若裝傻充愣必會使他起疑,但也不好貿然回答。

好在他自己先前也是做了些準備,此刻便回道:“回李督公,下官知曉您許是因著兩個案子,有些懷疑鹽監司了。但是先前衙門已經派這已故的周督司同另一個督司去核查了一遍鹽課,他們帶回來的結果也是毫無任何問題的。衙門裡頭還有當時周督司下去調查的簽字,以及江州所有涉及鹽課事宜的相關官員的署名畫押。您若願意,下官可教下頭的人拿來給您瞧瞧?”

李盞只瞧著趙御史沒有回答。

那眼神直教趙御史心裡發毛——在江州他是虛與委蛇慣了的,鹽課的大小事務又是他一人隻手遮天,如今遇上李盞這個在內監司浸淫了半輩子的宦官,對方無論是氣場還是謀算都遠在自己之上,趙御史只得硬著頭皮迎上李盞探尋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李盞卻忽然笑了起來,擺著手道:“不必了,本公信你。”

趙御史心裡瞬間鬆了口氣。二人又閒話了幾句,見李盞正要告退,他趕忙從袖中拿出了一隻精緻的小盒,就要奉給對方。

“下官聽聞督公大人酷愛收藏玉雕,尤其是前朝大師納蘭鶴的作品。這裡頭正是前些日子,內人侄子尋到的納蘭大師生前所雕的孤品。下官不懂欣賞,放在這裡實在是暴殄天物了。正巧聽聞督公大人苦尋已久,於是今日便在此借花獻佛,望大人笑納。”

李盞見了他的舉動冷笑一聲,訓斥道:“趙大人,你這算是怎麼回事?是在公然賄賂本公嗎?”

趙御史哆嗦了一下,躬身請罪道:“下官不敢!下官實在是不懂這古董文玩,才想著與其教明珠在下官這裡一世蒙塵,倒不如贈予真正懂它價值的人啊!”

李盞冷哼了一聲,“罷了,念你初犯,今日所為本公就當作沒看見,只是若下次再教我知曉,別怪本公不對你心慈手軟。”說完,他就要拂袖而去。

趙御史一邊行著禮,一邊直念自己知錯,心道這李督公看來是個十分難啃的骨頭,怎的這般不識好歹?

而就在李盞到了門邊時,趙御史卻聽到他輕聲言語道:“你打聽錯了本公的喜好,這納蘭大師的玉雕,是為本公的小徒所喜。你若有意,便去問問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