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盞一邊瀏覽,一邊忿忿道:“這蠅蚋甚為可惡,昧了這麼多銀錢,真是朝廷的蛀蟲。”

崔豹點了點頭,“可惜這五十萬兩銀子,如若用到黎民百姓身上,不知能做多少事?他居然竟數花光了。唉,我若能及早發現,也不至於此。”

“據我所知,江州府衙門裡頭是專門設有掌管鹽課轉運和督查的鹽監司的罷?”

崔豹瞧李盞斜睨了自己一眼,已然心領神會,他這是在懷疑江州府衙門裡頭的人也有問題了。

“是。因著身擔要職,鹽監司裡頭的官員大都是些本地世家大族出來的舉子,平日裡很是克己慎行。就單說那趙御史,便也是先皇欽點的。而我也聽聞近日鹽督司們去下頭的鹽場跑了好幾趟,都沒有瞧出什麼端倪來,只怕是這孫氏行事隱蔽,教各位督司受了矇蔽也不自知。”

李盞聽了卻未搭話。等了好一會兒,崔豹繼續開口道:“其實下官覺得有個疑點,就是孫氏自縊的行徑,說得通,又說不太通。”

“你且說說看。”

“孫氏的外室既已快臨盆了,為何他竟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畏罪自縊?他怕連累家人,那這外室肚子裡頭的孩子對他來說,不是更為重要嗎?他也知曉自己就這麼去了,老母和遺孀無人照料,那他這做父親去了,孤兒寡母的外室又當如何活下來?”

崔豹繼續說道:“他為何要選擇在自己未來孩子的母親這裡自縊?若是跑到山野之中無人知曉不是更好嗎?——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啊!還有就是,他的外室為何不見了?過去了三日都未尋到,一個就要臨盆的孕婦,孤身一人,大腹便便的能跑到哪兒去?”

李盞沉吟了一會兒道,“可是現場也勘察過了,確實沒有可疑的痕跡。我看過仵作驗屍的記錄,那匹夫確實是自縊而亡的。”

瞧見崔豹一臉疑惑而驚訝的神情,李盞點了點頭,道:“是的,本公一早便知曉了海安道將軍自縊身亡的訊息。而且我也查到,中元節那天江州有戶人家全部被燒死在大火裡頭,而那戶人家的家主周氏,是你們鹽運使衙門裡頭的官鹽協輔司,素日與海安道那位將軍公務來往十分密切——我講的可有絲毫差錯?”

崔豹的額頭瞬間浮起了一絲細密的冷汗。

“是,李督公明察秋毫,崔某敬服。”

“依我看來,這兩件案子都十分蹊蹺,可將兩者併案。但是對外你不要聲張,我給你兩天時間,你按照併案的思路從暗處查。”李盞突然頓了頓,撫著自己的拂塵繼續問道:“對了,聽聞這周氏似是桓王的舊僚?”

崔豹心道,這李盞這番話,莫不是想暗示自己將兩件事往桓王府那頭引?

他謹慎地答道:“是,周督司在進衙門前是在桓王府做了段時間的事兒,但那都是以前了。聽聞他進了衙門後,為了避嫌,桓王府自行與他那頭斷了公務往來。自下官上任以來,也從未見其有何異常的舉動。”

“那我怎麼聽說兩個月前,皇上派本公來江州的旨意前腳剛傳來,桓王后腳便親自登門拜訪了周府,還在裡頭待了不少時辰?”

崔豹趕忙答道:“呃——對了,我想起來了,應該是去送端陽帖了罷?那日他也來衙門送了份給小女。大抵是礙著從前的交情,又在裡頭續了續舊罷了......這也真是巧了,您說是不是?”

李盞眯著眼睛問道:“你信嗎?”

送走了李盞,崔豹心裡一緊,適才他說只給自己兩日之期,於是趕忙馬不停蹄地分派手下衙役去查辦。

而另一邊,李盞從崔豹這裡離開之後,心中也有了大致的判斷。

在來之前,皇上便囑咐李盞此次只需敲山震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