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冷——靜!”她攥緊拳頭,猛地一跺腳,怒目瞪著餘賢,胸腔二度聚集的怨氣即將爆發,結果餘賢突然豎過來一根手指,在寧瀟湘雙唇間作出噓聲姿勢,另一隻手用力按住她的肩。

“聽著!”餘賢的假聲壓低響度,語氣聽不出要商量的意味。和他人吵架,要麼嗓門比對方大,要麼禁言對方。現在寧瀟湘太激動了,有可能引來保安,他果斷採取另一種方法:

“你在這裡衝我嚷嚷毫無意義,呆在這亂想更沒用,到教室去,到教室你才知道該怎麼做!

放下你的傲慢,沒人像你想的那樣齷齪!正常人哪個不需要平常消遣?你有錢買‘高雅’的消遣,別人沒那麼多錢,看短影片聊八卦怎麼了。口口聲聲說窮人見不得別人有錢,你不也視別人為庸人嗎!

你見過所有人都學轉班那幾個的霸凌嗎!張口就定性別人爭蠅頭小利,證據呢?那其他人做的好事,你是不知道,還是視而不見?

電視劇那些編劇亂寫,富人都綜合素質高、道德操守強,窮人都目光短淺,你是不是接受了這種刻板印象?寧可接受外地打工仔偷廁所紙巾,也不願相信農民工怕弄髒地鐵座位而坐地板!

寧瀟湘!只有為社會的貢獻才能評價一個人,而不是看他家境、怎麼消遣!”

又是道驚雷,轟鳴過後,雨勢漸漸縮小。

吵架,是感性的決鬥,不需要邏輯。

一邊禁寧瀟湘的言,餘賢將瞬間能聯想到的東西稍過一下腦子就新增進措辭裡。

即便他說得口乾舌燥,全然不記得自己扯了什麼,能否有力駁斥寧瀟湘,極快語速下的長篇大論已經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唬住了她。

餘賢鬆開手,寧瀟湘的目光仍有呆滯,還沒從嘴炮中回過神來。

她習慣了溫文爾雅,運籌帷幄,想用理性和辯證的思維去跟上餘賢的胡扯,反倒讓自己的腦細胞超負荷運轉,差點宕機。

她沉默著,手伸進口袋裡“噼啪”捏著髮夾思索。

焦慮和挫敗心理下,大腦運轉效率極低,彷彿面臨著還有一分鐘交卷卻遲遲解不出來的數學題。

髮夾的“噼啪”過了幾十來回,寧瀟湘視線從對視中移開,走到椅子旁,懶散地倚靠上去,微垂的眼瞼略有無奈:“你也只是說說罷了……”

她著實不擅長快節奏的辯論,心中多麼不認同餘賢的觀點,口頭上的反對受挫敗的影響變得軟弱無力。

“我以前可是切實經歷過……”寧瀟湘隔窗望著走廊上在雨中搖曳的三角梅,小聲嘀咕著便沒了下文。

回憶痛苦,除了賣慘博取同情,對現狀有何幫助?

她沉悶地想,髮夾於手指間止不住地“噼啪”。

餘賢捕捉到寧瀟湘的喪氣神情,注意不去觸碰她心中的痛楚,柔和地引導:“現在終究和以前不同。”

她的目光將信將疑。

劣質的木書籤經餘賢的手,遞到寧瀟湘面前:“我妹妹打遊戲,在外面不善言辭,經常關在房間裡對著沙雕短影片哈哈大笑——不妨礙她對你的幫助懷著感激。”

“順手為之,沒必要的。”

“連線受他人善意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敢相信他人心中的善呢?”

寧瀟湘朝他翻個白眼,這傢伙就喜歡把不相干的事情放在一起胡扯。

但是……

她又繞回了最開始的矛盾:和魏艾評的坦白無可厚非,就怕萬一,班裡的某些人帶節奏。

就怕萬一……

真的不會有人居心裹測麼?

寧瀟湘分不清是自作多情還是初中事件留下的陰影。

窗外淅瀝的雨聲沒了動靜,烏雲散卻,三角梅在月光下恬靜祥和。

餘賢微笑著,目睹寧瀟湘顫抖的手接過木書籤。

“回去吧。”

……

忐忑不安地踱步進教室,第一眼便是在座位上學習的魏艾評,寧瀟湘咬緊牙關,視線所及,是同學投來的莫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