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嬙的心猛的一糾,仿如有人把她的心臟捏在手裡,越收越緊,越收越緊,緊得她快要窒息,即將透不過氣來。

她徵徵地緊緊盯著漢元帝的後腦勺,雙手慢慢地纂成了拳頭,皇帝難道今天不單單給太子指了婚,還要給定陶恭王爺也指婚嗎?

“皇上說得極是,康兒這幾年一直在外,臣妾這個做母親的也想讓他早日定下心來,若是有皇上賜婚,康兒定感激父皇的恩寵。”傅昭儀微笑著道。

“皇上,今天您是給驁兒賜婚的。驁兒怎麼說也是太子,是康兒的哥哥,哪有兄弟二人同一日一起被指婚的。這哥哥才被賜婚,弟弟怎好也如此呢。”皇后在傅昭儀剛說完話的時候,立即便插了上去。

她不想讓這個女人得逞,今天是她兒子的日子,而她的兒子是這個大漢的太子,是日 後這大漢的天子!她傅昭儀的兒子,一個小小的定陶恭王爺算得了什麼,怎麼能與堂堂儲君相提並論!

那樣,驁兒豈不成了別人的笑話!

這個期間,劉康卻什麼也沒說,他一直看著太后身後的那個女子。她在許娥被賜婚後所表現所來的難受早已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而在皇上說出他也不小了,也該早點定下來的那一刻,彷彿自己正身處懸崖邊沿,只要有人稍稍一推,他就會跌落谷底,從此萬劫不復!

他自然看到了在這一刻,王嬙如驚濤駭浪般的情緒,他亦怕她會不會突然就站出來,阻止父皇給他賜婚。如果那樣的話,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縱然得皇祖母寵愛,卻也躲不過被杖斃的下場。

他的裡衣被汗水打溼,隱於袖中的雙背青筯暴起。如果那樣的話,他絕不會讓那個女子站出來的。

可他同樣心裡是極為開心的,她的心裡應該有他的。

“皇帝,今天咱們就先祝賀驁兒。康兒比太子年紀小一些,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怎麼著也得等太子成了婚再說不遲。再說了,這孩子常年在外,一回京就要成婚,以後這一門心思的在自家的小日子上了,如何還為他父皇分憂啊。依哀家看,男兒胸懷之志不在婚姻上,先做事要緊。”太后笑呵呵地看著兩個孫子對漢元帝說道。

“是,母后說得極是。朕是看膝下只有這五個兒女,見他們一天天長大,心中歡喜,就想著早日看他們成家,也好早日給朕多添幾個孫子孫女來。”

太后大笑道:“瞧瞧你,瞧瞧你,跟哀家年輕時候的想法一個樣兒,就喜歡看著這些小輩們一個個的日子越過越好,咱們大漢越來越富強。”

漢元帝笑道:“母后還把朕當孩子!”

堂下眾大臣及家眷都笑了起來。

劉康的臉色漸漸迴轉,捏緊的雙手慢慢放鬆,拿起面前的酒杯猛地灌下一杯。

王嬙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隨即立刻穩住了,可她的心卻再也無法靜下來。

蔡嬤嬤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王嬙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嗡嗡的,接下來大殿上都發生了什麼事,皇上和皇后都說了什麼話,殿堂下面又跳了什麼舞,唱了什麼曲她一概不知。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常寧宮的,又是怎麼回了自己的院子的,只是躺在床上,睜眼到了天亮。

她更不知定陶恭王爺一直盯著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怎樣的想法,在漢元帝說他的婚事也該早早定地下來的時候,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當時他為何沒有站出來拒絕呢?若是皇上真的當場給他賜了婚,那是不是他就真的這麼接受了一個陌生的女子與他永遠在一起了。

難道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或者,就算貴為皇子,他也是不能反抗皇帝的旨意的,皇上要讓你娶誰你就得娶誰。

王嬙這幾天活得如牽線木偶一般,蔡嬤嬤見她狀態不好,以為她那日在雪地裡堆雪人時著了涼。又因為太后這段時間也沒有犯過頭痛的毛病,便沒有安排她值守,讓她好好在自己的院子裡養好精神。

這幾天裡,又有一個年長的宮女被太后放出了宮。芷藍說,太后把她賜給了為皇宮送菜的那戶人家的兒子。

為皇宮送菜這樣的人家,太后是不可能見的,可太后卻將自己宮裡伺候了幾年的宮女就這樣送給了連她自己都沒見過面的人。

對於王嬙來說,太兒戲了。

可芷藍她們卻在羨慕這個宮女,竟然得了太后親賜的姻緣,還讓人為她置辦了豐厚的嫁妝。

“你為什麼會羨慕她?她連要嫁的那個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更談不上這個人的品性如何,以後會不會對她好。”

芷藍明顯一愣道:“太后親賜的姻緣,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宮裡那麼多宮女,有幾個人能得到這樣的恩賜,這是幾輩子求都求不來的。就算那個人長得不怎麼樣,甚至對自己不那麼好,也就不重要了。再說了,太后賜婚,他敢對自己不好嗎?”

王嬙愕然地盯著芷藍看,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虛無的名聲難道比實實在在的一輩子的幸福還要重要嗎?

“姐姐,太后對你這麼好。以後,肯定也會為姐姐指一門好姻緣的,姐姐只管等著就是了。肯定要比小蕙的好,嫁妝也會比她的要豐厚得多。”

“我不要!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要做主。”

芷藍驚恐地盯著王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命啦,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說。萬一被人聽了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王嬙的心忽忽地跳得猛烈,她一把抓住芷藍的手問道:“太后真的會為我賜婚嗎?”

“你很得太后喜歡,我們二人太后必然是要賜婚的。前幾日,從雪宴回來時候,我聽到蔡嬤嬤在和太后說,得早點為你物色合適的人選了。若是有中意的,也該早早地放出宮去結婚生子。”

蔡嬤嬤為何要對太后說這樣的話,她才十四歲,進宮不過四個月左右。幾個月前被賜給寺衛的那個宮女以及這次被賜婚的小惠,她們都是過了二十歲才出宮嫁人的。

暮地,她想起來了,在雪宴上,她當時的反應必然全部落入了蔡嬤嬤的眼中,所以她才會和太后說那樣的話。

“太后怎麼說?”王嬙迫切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