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是悄悄走的,雖然有人相送;今時也應悄悄的回來,即便沒有人迎接。她不敢驚動任何人,所以繞過正門,穿過夾道,悄悄推開西邊的角門進到內院。東宮上下修整一新,門欄立柱紛紛紅綢扎花甚是喜慶,看來典禮時過不久。院中多了數名陌生的侍僕,難道是她想的那樣麼?隨風的心一下子好沉。

軒嫄是第一個知道她回來的,因為住處相鄰,聽到了隔壁有動靜。

“姐姐!”看見隨風,嫄兒心裡既是高興卻又有些心疼,尤其觸到隨風那雙無知卻又好像什麼都知道的眼神,不由面露難色。

二人坐在床邊,嫄兒支支吾吾,斷斷續續的將大婚之事講與隨風,安慰她道:“姐姐!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難過,但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還請姐姐要想開一些!”

隨風心頭一酸。驚愕之餘,有份說不出來的憂傷,更有種說不出來的痛楚。沒想到自已出宮大半年,這樣的頭等大事卻錯過了。或許對於自已來說是件好事,畢竟皇命難為,杋洛他遲早要娶妻的,而且他的妻子終究不會是那個叫隨風的人。

幸好沒有親身經歷他的婚禮,否則自已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想到這些,隨風的心中突然回憶起無塵仙尊曾說過的那句話:“越界之情,大都不會有好的結果!”

眼下,隨風好像能明白幾分了。方才還懵懂無知的眼神此刻更是蒙上一層迷霧,不知是悲哀之至還是故作鎮定,原本直透內心的眼眸瞬間變的混沌不清,再也讓人無法參透。

軒嫄見她那副木然的,毫無表情的臉有些害怕。

“姐姐,姐姐!”嫄兒牽著她的手輕輕的搖,隨風卻像失了心的木偶,怔怔的一動也不動了。

“姐姐,姐姐……”嫄兒慌了,開始用力的搖她胳膊,半晌才聽她冷冷的說道:“嫄兒,我有些累了,讓我一個人休息一會吧!”

沒有顧及身邊的軒嫄,她掀起被子一頭栽進了被窩之中。嫄兒知她心裡難過,安慰之詞說的再多也未必能進她心裡, 反更令她紛擾,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時間未長,房門悄悄開啟,一個熟悉的身影輕輕的坐在床邊,那溫暖的氣息,那相熟的感覺恰恰是她既想躲避卻又滿心眷戀的。隨風不敢睜開眼睛,她好怕見他,因為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本應向他道喜的,怎能明目張膽的難過呢?不此怎的,隨風突然萌生了想要離開的念頭,只覺這幽深寂靜的慈慶宮再也不是她的安身之處了……

“隨風!你睡了麼?”

聽見杋洛的聲音,小樹妖微微顫動,讓她的難過再也無處躲藏,她不敢抬頭看他,只把自已的頭埋在被子的更深處。

“隨風,皇命難為,對不起!”

隨風知道此刻再也無法掩飾,又不忍傷他,便慌忙起身,低著頭裝作若無其事道:“殿下何出此言,我不過一個奴婢而已!只是從江南一路奔波而歸……確實的些累了,本想休息一會,再去拜見……殿下的!殿下,信我已安全送到,顧先生他赤膽忠心……對殿下十分真誠……,殿下可以放心了!”

聽到殿下這個稱謂,杋洛感到一股強烈的生疏,以前無人時,隨風從來都直呼他的名字,而如今的婚禮過後卻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了。杋洛有些失落,他不想因為自已的婚事就疏遠了隨風,此刻還哪裡有談政事的心情,忙打斷道:“隨風,你等我!我一定會娶你的,你知道麼?無論我身邊圍繞著多少女子,而與我相知相伴的那人始終都是你呀!”

“我……”隨風心中慌亂,又聽杋洛再次說道:“隨風,等著我,我一定會給你個名份的!”

溫暖的擁抱將她籠罩,又將她的頭輕輕的按在那單薄的肩上。隨風感受他久違的溫度如春暉一般和煦,讓她安穩,讓他依戀!小樹妖多麼希望杋洛只屬於她一人,如平凡夫妻那樣平平淡淡,長相廝守,可事到如今卻發現那隻不過是自已的異想天開罷了。

他是皇子,是儲君,將來要治理整個天下的,雖然他是個凡人,卻註定是個極不平凡的人呀!而自已在凡間的身份不過是個婢女,還是個從妓院裡出來的卑賤之人,如此懸殊的等級又怎能做得了他的正妻呢?縱使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也許是過於歉疚,杋洛的心口又莫名其妙的疼,好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樣,他忍不住發抖,把頭靠在隨風的肩上,還是緊緊地摟著她不肯放手。

“杋洛,杋洛。”小樹妖覺出異樣又見杋洛的額前滲出冷汗,便將手放在他的後心暗暗探其內息,只覺氣血行至心口時驟然淤阻,隨風心生疑竇。

為何會如此?若是他受傷了,只要有連心咒在,小樹妖就會感覺的到。難道是舊傷復發?看似不是。先前的舊傷雖離心口很近但並不在心口,可這症狀又是因何而起的呢?就在她百思不解時,杋洛又悄然無恙了。

隨風覺得事有蹊蹺,卻又未知是哪裡不對,莫不是這大半年裡,他為這婚事憂愁所致?杋洛呀!杋洛,你這專情的性子卻跟你的父皇差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