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拂門而入,屋中人稍稍泛起睏意。顧先生打了個哈欠,低下頭捋了捋鬍子,目光所觸剛好發現桌上多了一封信箋。

顧先生十分詫異,竟不知何時出現在桌上的,他左右打量但見四下無人,索性就拆開信箋一字一句的詳閱起來。信中並無要緊之事,不過洋洋灑灑一片真摯的感激之情,看得顧先生不禁老淚縱橫,多年來默默付出總算沒有白費,那顆赤誠之心此刻無比歡欣又安慰,他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有您這翻盛情,老夫無悔矣!”

官場沉浮多年,歷經過大風大浪的老臣似乎總有些許道不明的倔強與堅持,他們不畏皇權不逐名利,哪怕棄官在野仍然會秉承內心的道義或是皇權祖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忠貞不二吧!

此時,顧允之心情甚好,多年主張得到儲君的認可自然精神振奮,但激動之餘又轉念細想,方才與人談話時桌上並沒有此封信箋,不由覺得十分蹊蹺,再仔細翻看信印,確為太子東宮所寄並無虛假,莫非是浮黛大仙特意來此送信?如此這小小信箋能不知不覺出現在自已面前也就不足為奇了。

既然連神明都護佑於太子,就更加說明杋洛應為天下之主。他越想越是興奮,胸中如大浪翻騰,壯志滿懷,好似下了極大的決心,跪地向北再三叩拜道:“太子殿下,草民顧允之甘願冒天下之大不諱,為您掃清一切障礙,助您登上大位!”

這是下定決心要除掉趙杋珣了?隨風眉間掠過一抹震驚,顯然理解不了凡人的所做所為,她感到思緒混亂、濁沌不清,只想快點離開,便騰空一躍翻牆而去。

隨風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想起方才顧先生的話直叫她心中發冷。這位顧先生一直默默幫助杋洛爭取儲位,從來不求回報本應是個好人才對,可他卻又為了太子能地位穩固竟要殺杋洛的弟弟,有這個必要麼?如此之心簡直讓人可畏!

隨風凝眉沉思,覺得正派之人不應該為了一已之私傷害他人性命。但反過來想,程妃為人一向作惡多端,屢屢為了達成心中所願害的杋洛母子分離,又險些讓杋洛丟了性命,而且更是半面死敵,這回有人要殺她的兒子,看來也是因果輪迴報應在身!而她本是個旁觀者,縱然於心不忍,也不可再幹涉其中了。

佇立片刻,喟然長嘆,回思至此心中方覺理清了頭緒,正準備加快腳步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想,稍一側目竟發現有人在跟著自已,暗叫不好,難道是被梁溪書院的俠士發現了?還是快快離開為妙。

她並不知道方才神情恍惚,深思之際竟與趙杋珣打了個照面。之前杋珣在酒樓上悄然睡醒,卻依然渾渾噩噩,感覺坐在樓上十分無聊,便提著酒瓶出了飯莊,一邊品酒一邊晃悠在大街之上。半醉半醒之間,不經意時與隨風擦肩而過,正巧讓杋珣的木金寶劍查覺到一股奇異之力,引得劍身振振晃動明顯是附近有妖氣的徵兆,如此杋珣立刻酒醒三分,捉妖的興致驟起,便不由自主地跟在隨風身後了。

時下隨風隱隱環顧四周,倏覺街上的些許小販和行人都不同尋常,眼神怪異,甚至還有數只小妖遠遠的跟在此人身後,方知情形愈加不妙,隨風不敢轉頭正眼看他,只是微微側目稍加探視,然後快跑幾步一溜煙的串進巷子中去了。幾翻輾轉之後,回望那人依然在四處尋找自已,便趕緊摘下帷帽,脫掉外衣,飛身而起鑽到一片林子當中。

是時太陽已經落山,天空逐漸黑暗,隨風在林中轉了許久,終於不再覺得有人跟著自已,想來多半是因為那件青色外套和輕紗帷帽才讓他記住了自已,現下沒了這些特徵總算是甩掉了那人了,如此才放下心坐在大樹下休息起來。

夜幕降臨,昏暗的林子裡漸漸地起了水霧。也不知何時,隨風突然覺得頭上一股急風將至,抬頭一看竟有一柄利劍自半空向下直劈而來。隨風迅速翻滾避過,隨即再一空翻穩穩地落在地上,與那人相隔約有一仗多遠。

林中霧氣愈發濃重,杋珣看她不甚清楚,可隨風卻能清晰看見一個身著銀灰色衣衫的少年,服飾考究,是富貴公子的打扮。打眼看去個頭樣貌與杋洛十分相像,甚至比杋洛還要俊美三分,體格健碩,身形挺拔,手裡握著一柄劍槽中鑲著奇異木本質的金鋼寶劍。

隨風心裡打了一個寒顫,暗忖此人與杋洛很是相像,莫非他是趙杋珣麼?不,這怎麼可能?我從未見過他,與他沒有任何瓜葛,所以此人應該不是趙杋珣!於是問道:“足下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聲:“哼!你一個山野裡的小妖,不配問本公子的姓名,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隨風一頭霧水,始終都不曾想起自已哪裡得罪過他,可是他卻一眼便能看出自已是妖,莫非是遇到江湖術士了?如此心中愈加沉重起來,這一路上始終小心謹慎就怕遇上這一類的人,可現今還是碰上了。不由想起在瀛州城內,與睿心姐姐相識那晚,她因途遇道士而被封印。睿心法力高過自已數倍都敵不過道士,又何況自已呢?這術士與道士有何區別?無非是道家與俗家的身份不一樣罷了!只盼這位術士修為尚淺,法力不高,能夠放過自已這個不其眼的小妖精吧!

“這位俠士,小妖從未害人,求你放過我吧!”

“哼!你害不害人與我無關,你既然承認是妖了,就別怪本公子要捉你!”

“可江湖俠士自有道義,從不濫殺無辜的呀?”

“本公子雖然遊歷江湖,卻是專門降妖除魔的術士,而且你也不是什麼無辜,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