杋洛陰沉許久的臉此刻無比輕鬆,“無妨,以後不會有刺客了!”

“為何?”宿進一時摸不著頭腦。

“昨夜那場怪風定是浮黛仙姑施的法術。咱們離浮黛山越來越近了,她一定是感知到我有危險,暗中保護我們的。”杋洛心裡微微歡喜,他越發肯定自已的想法。想來自已這個娘不親爹不愛的孩子,也只有她才能這般護著吧!

宿進和安伯沒見過什麼神仙,都不太相信,可是又沒法辯駁,畢竟昨晚的怪風是親身經歷,但仍然不敢放鬆警惕。說來也怪,這一路來到浮黛山下果真沒有刺客的蹤影。

再行了一段路程,終於回到浮黛山了!

“也不知道半面他們回來了沒有?”隨風興沖沖跑到後山山洞,裡面佈滿灰塵,哪裡有人住的樣子,心裡一陣冰涼。

斜陽西照,祈願的人已不見蹤影。

杋洛緩緩向山頂走去,腳步沉重,一步一步鉤鎖著惜時的記憶,雖然那時還小,盲目的跟著母妃亡命天涯,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尋求一個安身之地,可是天下之大卻怎都沒了安穩的家。懵懂稚嫩的雙瞳現已目光如炬,成熟穩重,他站在高聳的山峰之上,俯瞰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回望種種過往,不禁一絲淒涼。山風襲襲,掠過他單薄的身軀,華衫輕飄,青絲亂舞。

十多年了,浮黛山什麼都沒有變。祭案上應時的瓜果、餑餑、清淡小菜、涼透了的米粥,還有女孩兒用的衣裳、鞋子……

安伯覺得奇怪,瓜果、餑餑本是供奉之物,可是女孩兒的衣服,鞋子也拿來供奉也真是聞所未聞,便指著衣物輕聲說道:“殿下,您看!這浮黛大仙也真是非同尋常呀!”

看著案前一套套衣物便可知女孩大致為金釵之年,衣物有新有舊,均乾乾淨淨,他知道那些必定是給嫄兒用的。杋洛的內心一時暖意融融一時又悽楚無比,他撩開前襟莊重跪在古樹前,看著這株綠盈盈的參天大樹,枝幹高聳,樹針繁茂,斜陽之下形成了好大一片樹蔭。自已正在這片樹蔭裡,好似母親的懷抱。

“浮黛仙姑敬上,小子杋洛拜見仙姑。宮中聖慈皇祖母偶染惡疾,太醫們久治不愈,日漸加重,杋洛懇請仙姑賜仙藥以治祖母惡疾。再三拜上。”說完,杋洛恭敬的連連扣首。

緇衣暗影,烏紗遮面,那似煙如霧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山風微涼,吹地松枝沙沙作響,杋洛虔誠地跪在樹前,溼潤了眼眸,那顆倔強的淚始終鑲嵌在眼眶裡模糊了視線。

他幾經哽咽的說道:“仙姑,我是杋洛呀!您不記得了麼?您神靈在此,可曾保佑小妹軒嫄?可否引得她的魂與我相見?”

樹枝依然迎著輕風微微擺著,散發著淡淡的松香。隨風坐在古樹裡看著眼前的杋洛百轉回腸,心裡好似掛了一層清霜,微微的涼,浸透了雙眼,一片迷濛。 洛兒,你要我現身見你,可是我怎麼能?我丟了嫄兒,難道你讓我出現在你面前親口告訴你嗎?不不,我不能!給我一些時日,我一定能找到她。

“仙姑,求您現身見見我啊!我知道您一直都在我的身邊。這一路上我知道您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可為何卻不現身見我?”

杋洛內心急切,謂之猶甚。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直到額前磕的於紫。忽覺面前靈光一閃,眼前出現了數十顆紅色藥丸。他小心拾起一顆放入口中,餘下的用絹帕包好。藥丸微苦,鹹腥裡帶著清涼,留在唇齒間鉤起了昔日的過往,讓他怔怔失了神。

良久,安伯道:“殿下,這浮黛仙姑的心思,咱們凡人又怎能猜透。她不肯現身,也許是在閉關修煉吧!”

杋洛恍然,點頭道:“所言極是呀!”自覺剛才太過失態了。忽又想起,小時住過的山洞,便急匆匆向後山跑去。

後山的山洞是軒嫄的閨房,為了避免上山的人發現,早就被隨風施了障眼法術,等閒之輩是找不到的。

杋洛帶著安伯、宿進在後山連找了好幾圈,始終也沒能找到,不由讓人掃興。這一路走來艱辛無比,本想著能與妹妹相認,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歡喜。

“罷了,罷了!一切隨緣吧!也許時機未到,是我太心急了!這輩子總不至於再也見不到了吧?”杋洛喃喃自語。

舉頭仰望,視線從茂密的樹林穿過,那一眨一眨地絢爛繁星,是那麼遙遠、深邃,正如自已的小小心願,尋常之家唾手可得,對於自已卻好像仰望星空一般遙不可及,不由惋惜。

夜深了,三人都乏力難擋,乾脆就地而眠,睡在浮黛山的樹林裡,聞著林中散發的淡淡清香,那一夜他們睡地好甜。

微風拂過,隨風來到杋洛身旁,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髮,施法治好了額前的於傷,將他散亂蓋在身上的長衫又重新蓋好,慈愛般看著。

“傻瓜,好好睡吧!過些時日我一定會讓你們兄妹重聚。”聲音輕柔好似飄進了他的夢中。看他熟睡的臉上淺淺的笑,她知道他聽見了。

次日醒來,三人都神清氣爽,精神煥發,再不是之前憂鬱緊張,疲憊不堪。杋洛摸摸額頭,昨天嗑地於腫已消失,想起昨夜的夢會心笑著,便不再執念,收拾行裝,打道回京。

隨風偷偷躲在樹叢中,看他們遠去的身影,心裡放心不下。於是回到山洞留下一封書信,若軒嫄和半面回來便能知道她的去向,之後悄悄尾隨杋洛三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