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老魚頭一聲令下。這次水老鴉們還算給面子,紛紛下潛水中,老魚頭略略欣慰,其實是鸕鷀的習性如此,新到一處水面,當然要下去了解了解情況先。

半分鐘到一分鐘之後,鸕鷀紛紛浮出水面,有兩隻空嘴而歸的,剩下的或大或小,嘴裡都叼魚上來,撲稜到船舷上。

“吐!”老魚頭抄起魚兜子,在鸕鷀嘴前搖晃,嘴裡還大聲呼喊著。

鸕鷀的圓眼珠瞅瞅他,然後一仰脖,巴掌長的一條鯽瓜殼子就下肚,明顯可以看到,它的脖腔鼓鼓囊囊的,正一點點向下移動。而魚尾還露在嘴外,來回拍打。

不給面子是不是——老魚頭也惱了,放下手裡的網兜,倆手掐住水老鴉的粗脖子:“你吐不吐,吐不吐!”

“老魚叔,慢慢來啊!”看到那隻水老鴉眼睛直翻,李小胖還真擔心被老魚頭給掐死,連忙上前相勸,畢竟要有個過程嘛。

老魚頭這才忿忿然撒手:“應該給它們都戴上項圈的——”

為了防止鸕鷀把捕獲的大魚吞下去,所以捕魚人都習慣給它們的脖子上戴上頸圈,這樣大魚咽不下去,最後只能吐出來。鸕鷀只能瞅著大魚眼饞,然後吃點小魚解悶。

這也是為人們所詬病的地方,說是有虐待動物之嫌,所以在南方,已經禁止驅使鸕鷀捕魚,這項傳統文化,也漸漸消失影蹤。其實大可不必,馴養鸕鷀捕魚,人和鳥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利用,就這麼簡單,不必上綱上線。

不過戴項圈這事,丫丫說什麼也不同意,老魚頭做不了主,也只能作罷,眼睜睜地瞧著鸕鷀大吃二喝,他的魚兜子裡還是空空如也。而鸕鷀吃飽喝足,更不願下水,懶洋洋地曬太陽,任老魚頭喊破嗓子也不頂用。

“哈哈哈,就你這本事還學人家玩魚鷹,乾脆跳河裡淹死得了。”遠處又出現一條小船,船上飄來洪亮的笑聲,笑得老魚頭差點咬碎鋼牙:在這個領域,一向是他笑話別人的。

那條船突突突開到近前,這才熄了發動機,船頭是一個黝黑的大漢,約莫三十出頭,前一刻還滿臉嘲弄,下一刻便大驚失色,收起意氣風發,轉為小心翼翼:“師父,不知道是你啊,瞧這事鬧的——”

老魚頭心裡憋屈,表面卻大度地擺擺手:“柱子,原來是你啊,老沒見了。”

黑大漢憨厚地嘿嘿兩聲:“師父,俺在那邊承包了一個江岔子養魚呢,忙得鑽頭不顧腚的,正好今天趕巧了,上我那好好喝點,給您老賠罪。”

說起來,這個黑大漢名叫吳鐵柱,小時候跟老魚頭混了好幾年。老魚頭家裡沒兒子,所以就當他親兒子似的。剛才吳鐵柱瞧見這邊有人驅使水老鴉捕魚,結果吵吵得挺響,不見收穫。他還以為是碰上二把刀的同行,所以這才取消一番,不成想原來是他師父,弄得好生尷尬。

“也就那麼回事,連頸圈都不帶,一瞧就是外行。小老闆,你這師父也是個矇事的。”一個有點怪異的腔調從船尾處響起,是吳鐵柱僱傭的打漁師傅,來自南方,以前也玩過魚鷹,未免有些瞧不起老魚頭。這也不怪人家,誰叫老魚頭剛才的表現太菜了呢。

正所謂同行相輕,老魚頭有點掛不住面子。倒是吳鐵柱比較實在,嘴裡還替師父爭口:“樊師傅,俺師父很厲害的。”

看到那個樊師傅一臉不屑,李小胖就捅了捅身邊的丫丫。小丫頭嘴裡便呀了一聲,小手一揮,鸕鷀紛紛下水。在浮出水面之後,便叼著一條條魚,排著隊游到丫丫身前。小丫頭樂呵呵地彎著腰,也一個個地把魚接到手中,然後裝入網兜,裡面居然還有一條二斤多的大鯉魚,使勁撲騰,拍得船板啪啪直響。而丫丫呢,則挨個拍拍鸕鷀的腦瓜,這也算是一種獎勵吧。

那位樊師傅都瞧直眼了:這不科學啊,鸕鷀性子貪吃,都是不得不吐,哪有這樣主動獻魚的?

老魚頭這回可揚眉吐氣了:“瞧見了吧,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別以為就你們南方人會玩鸕鷀!”

“是這個小囡厲害,又不是你的本事!”樊師傅嘴裡還不肯服輸。

嗆火是不是——老魚頭也急了,從船艙裡面摸出來一柄魚叉,在空中挽了個花,叉子好生鋒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老魚叔,別急眼!”李小胖連忙上前拉住老魚頭的胳膊,萬一弄傷人就不好了,這魚叉如此鋒利,扎到身上就是倆血窟窿啊。而且還帶著倒須,瞧著就瘮人。

吳鐵柱也在一旁相勸,師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