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江統不勝重負似的,低低、長長透一口氣,打住。

殿內隨時準備再次開鍋,但不曉得江應元下頭還有沒有話?暫時無人則聲,滿殿的呼吸,輕重不等,起伏不定,清晰可聞。

果然,略做停頓,江統便又說了下去,“臣等不能奪故太子之志;另外,故太子同何天的形貌,也確實十分相似……”

故太子同何天的形貌十分相似?

“……當年,何天甫入東宮,故太子及左右,便發覺了這一點,不然,也不會叫一個新入宮的給使假扮故太子——那一次,差一點就將賈謐騙過了。”

啊?

啊……

對,還真有這樣一件“故事”呢!

大夥兒都想起來了:彼時,賈謐侍講東宮,故太子欲“逃學”,乃命何給使假扮自己,臥於榻上,待賈老師登門問罪,宦者便回說太子病了,正臥床養息,希望可以矇混過關。

如此說來,何雲鶴同故太子的形貌,確是“十分相似”?

何天同故太子的形貌是否相似,殿中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毫無概念——既不曉得故太子長啥樣,又如何比較呢?

“何天同故太子的形貌雖然相似,但彼時,故太子稚氣尚存,個頭也還比何天矮一點,若企立,何天假扮太子,便不甚似,這才有臥榻之舉。”

頓一頓,“但幾年過去,太子身量已長,稚氣已脫,‘癸未夜變’,臣等入許昌宮鞠室,乍見故太子,都嚇了一小跳——這兩位,生的確實太像了!”

殿中人人豎起了耳朵——這是“癸未夜變”何天一行潛入許昌宮之具體情形第一次漏洩於外。

“不過,像歸像,到底不是……呃,雙生!正常情形下,故太子冒何天,熟識何天者,還是可以發覺破綻的——”

說到這裡,嘆口氣,“但‘癸未夜變’,故太子受傷極重,痊癒之後,形容已頗有不同;反過來,若受此傷者為何天,痊癒之後,形容亦自有變!既然‘有變’,也就無所謂‘破綻’——若有熟識何天者詫異,便往這個‘有變’上頭推好了!”

聽上去,似乎……也合理?

“臣等既不能奪故太子之志,也以故太子之‘統嗣已定、若示天下以庶人遹之真面目、天下必不知所從’為有理;另外,何天臨終之時,亦切囑臣等曰,‘務必保扶太子,力圖恢復,再造乾坤,不然,九泉之下,吾亦不得安!’”

“於是,臣等思來想去,最終,以遹為天了!”

說到這裡,跪下,伏地,“臣亦不知此是否為欺君?——伏請聖斷!如是,乞降雷霆,顯誅臣統,為天下戒!”

言罷,稽首。

皇帝看向文鴦,“江統說的,都屬實嗎?”

文鴦說道,“回陛下,無一虛字!”略一頓,“臣俶罪類臣統,請與臣統同罪!”

言罷,稽首。

皇帝擺擺手,“你們赤膽忠心,大智大勇,保全統嗣,功在社稷,何罪之有?”略一頓,“都起來!都起來!澄洄也起來!”

江統起身,文鴦、張泓也站起身來。

階前所伏者,衛將軍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