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避其鋒芒嘛!

還有,頂多過半個月,河間王就會再次東進,到時候,一來,西、北兩線夾攻,這個仗,更好打些;二來,就有什麼冒犯乘輿之處,也有河間替咱們“分謗”嘛!

陸機猶豫:君言甚善;可是,大王心熱,催得緊啊!

“催得緊”的,並不止大王一人。

對陸機猶豫不決、徘徊不前公開表示不滿的,一個牽秀,一個孟超。

牽秀,與陸機、陸雲同為“金谷二十四友”,除了對陸氏兄弟以羈旅之身後來居上深為不滿外,牽秀對陸氏兄弟——尤其是對陸機,早在“二十四友”時代,便已心結深繫了,讀者老爺翻一翻本書第一四四章《呈珠玉,伏殺機》,或能見端倪。

牽秀說,都督持重,但戰機稍縱即逝,秀願領本部兵馬,為都督前鋒,渡河而前!

陸機這個“都督”全稱為“前鋒都督”,牽秀的話,表面上保持著基本的禮貌,但只要將陸機的銜頭念全了,味道便不同了——“為前鋒都督前鋒,渡河而前”,不啻譏諷陸機不敢“前”,不配為“前鋒”。

無論如何,在公開場合,牽秀對陸機,還是秉持著下屬的基本的禮貌;但孟超,即便在公開場合,只要不是當著陸機的面,但凡提及陸機,一口一個“貉奴”:“彼貉奴耳!何能知兵?”

孟超不過一個小督,位份較牽秀還差著一節,何以囂張至此?

這是因為,他是孟玖的大兄。

孟玖,成都王的貼身宦者,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其於成都王,猶如韋小寶之於康熙也——鹿鼎公還不是同清聖祖一塊兒長大的呢。

孟超對陸機如此無禮,不僅僅因為他有個誰都不敢得罪的弟弟,更重要的原因,孟氏兄弟同陸氏兄弟,是有很深的舊怨的。

孟玖欲用其父為邯鄲令,左長史盧志以下,皆不敢違,但右司馬陸雲固執不許,曰:“此縣,公府掾資,豈有黃門父居之邪!”

就是說,邯鄲是大縣、要縣,如果沒有“公府掾”的履歷——也即沒給成都王做過幕僚的,沒有出任此縣縣令之資格。

彼時,成都王剛剛將陸氏兄弟弄到身邊,正在信用之際,可謂言聽計從,孟老爹的邯鄲令,便可望不可及了。

孟氏兄弟從此恨上了陸氏兄弟。

孟超的囂張無禮,自然也傳到了陸機耳中,他不欲激化矛盾,只好裝作不知道。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孟超聲稱“悶的發慌”,將所部拉出營,名為“練兵”,其實縱兵大掠;陸機得報大怒,他不能懲辦孟超本人,將其幾個主事的心腹抓了起來,時辰一到,便要軍法從事。

孟超的反應,令人瞠目。

他率百餘鐵騎,闖進大營,直至中軍帳前,將跪縛在帳前的幾個心腹挾持上馬,對披簾而出的陸機狂笑道:“貉奴,能作督不?!”

然後,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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