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銅錢滿庫嗎?不是珍寶山積嗎?

咋……空空如也?

非止庫房,金谷園正堂“悅康館”也空了。

那些著名的珊瑚、象牙、犀角呢?

非止陳設,連裝飾——牆上、門上也“空”了!

那些著名的珍珠、瑪瑙、琥珀呢?

牆上、門上,不少地方,坑坑窪窪的,明顯是有啥物什被摳下來了呀!

石季倫,你做的真他阿母的絕!

抓了管庫的拷問,都說自己剛剛上崗,接手的,就是個空庫房,至於原先那班管庫的去了哪裡,誰曉得呀!

使者發昏廿一章。

他受命監視石崇,但也只是監視石崇本人,金谷園是個龐大的生產、加工基地,平日裡,貨如輪轉,進、出皆極頻繁,而且水、陸皆通,暢達四方,想弄清楚出園的貨物是什麼,又去了哪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看賬本?

沒有,統統燒掉了。

哎,您看到那些灰燼了嗎?唉,就是剛剛的事情!您若動作再快些,說不定,還能搶個一、二本出來?

我他阿母的動作已經夠快的了!

使者無可奈何,只好來問石崇本人了。

“石侯,隱匿家產,罪加一等啊!”

“君此言,某不解——果、竹成林,水碓什麼的,也都明明白白的擺在那裡,舉目即可見,何隱匿之有?又如何能夠隱匿呢?”

“你!……庫房是咋回事?”

“庫房?唉,好教使者知曉,某平日裡使費過甚,早就入不敷出了!外頭看著光鮮,其實,內裡早就空上來了!所以……唉,慚愧!皆是奢靡之過也!”

“你!……交出家產,或能免禍,不然!……莫要自誤!”

石崇突然放聲大笑,“都這種時候了,還只是個‘或能’!”

頓一頓,“你不是說我‘博古通今,察遠照邇’嗎?那好,你猜猜,你說的話,我信還不信?”

使者瞪著石崇,片刻,怒喝一聲,“帶走!”

這一帶,直接帶到了東市上。

與石崇同時被帶到東市的,還有潘岳。

潘岳和石崇的罪名是一樣的,都是“奉允為亂”,即參與了淮南王的反革命集團。

這個罪名,於石崇,多少沾點邊,石崇雖不是淮南王的人,但畢竟曾經向淮南王進言,對趙王“先下手為強”。

可是,潘岳就冤枉了。

甲士上門,他一疊聲的喊,“我為趙王寫過《賢后賦》!寫過《西聖賦》!我對趙王,是有功的!”

事實上,殺潘岳,不是趙王的意思,是孫秀的意思。

孫秀和潘岳,有很深的私怨。

早年,潘岳做黃門郎的時候,孫秀是他的屬吏,也不曉得潘岳為啥死活看不慣這個小吏?有事沒事,就給孫秀幾鞭子嚐嚐,甚至,以為笑樂。

或者,這個小吏,矮小丑陋,影衰了我天下第一美男子?

淮南王既敗,趙王自覺天下已無抗手,可以為所欲為了,也就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招攬名士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潘岳是死是活,無可無不可,既然孫秀堅持,那就殺吧!

之前,潘岳的母親常常批評潘岳:“汝當知足,何可乾沒不已乎!”

乾沒,鑽營求利也。

載赴東市之前,潘岳稽首大哭,“負阿母!”

於是,石崇、潘岳,皆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