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客人也就不點菜,由得主人安排了。

過不多久,酒菜齊備,皆有可觀:

酒是“九醞春酒”,因為釀造於春季,因此帶個“春”字;“九”是虛數,極言其釀造之精也。

此酒之原產地,為曹操故里譙縣,曹操連釀酒之法一併獻於漢獻帝后,乃流傳於外,為當世名酒之一。

酒也罷了,主菜才真正叫何天吃驚——

居然是鮮魚膾!

現在是冬天啊,哪裡來的鮮魚?

破冰取魚?

好傢伙!

別的不說,單單這一盤鮮魚膾,便是數千錢不辦——不,很難作價,真正有錢也沒處買呢!

何天心中有數了:這間“閱壚”,後頭只怕大有背景,即便真為蔣家產業,出資者,也未必是蔣家自己。

酒是蔣俊的阿兄捧上來的,何天很客氣,請教他的名、字——名“乂”,亦有表字“克舉”。

有趣,俊乂、俊乂,咋“俊”在後、“乂”在前?不過也好,若“俊”前“乂”後,蔣姊姊豈非就叫“蔣乂”了?怪怪的。

蔣乂協助妹妹佈菜之後,即告辭下樓,之後,一直是蔣俊陪著何天,“看街上人來人往,嘆世間潮起潮落”。

天寒,窗戶只可以支起一條小縫,從這條小縫看下去,人影憧憧,另有一番意味。

這頓酒,何天喝的極痛快。

蔣俊是讀過書的,程度雖比不上衛瑾,但比雲英要好的太多,史事、典籍、朝政、世務,都能聊得來;這些,何、衛相會,當然也會涉及,但何、衛相會,只品茗,從未如今日般對酌呀!

只是,蔣俊若有意、若無意的說了一句,“以後,大約再沒有機會,像今日這般,替家裡幫壚了。”

告辭的時候,蔣俊還送了何天一罈“九醞春酒”,何天欲推辭,蔣俊抿嘴一笑,“何侯只‘吃人嘴短’,還未‘拿人手短’——一定要拿!何侯的車子不是停在東入口嗎?也不算遠,一罈酒,也沒多重,累不著何侯的!”

何侯只好再次“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酒罈用麻繩捆好,還用布纏了一個挽手,拎著走,方便的很。

走出“閱壚”,清冷的空氣叫何天發熱的頭腦略略清醒了些。

想起蔣俊若有意、若無意的那句話,心頭一片悵然。

呆立片刻,正要舉步,正南方向隱約擾攘,緊接著,喝道聲、馬蹄聲、車輪聲、以及鞭子虛抽在半空中的聲音,都傳了過來。

聽起來,車不止一架、馬不止一匹,而且,速度甚快!

金市的路,不比外頭的大路,面對面兩排店鋪之間,只容兩車“會車”——並行都是不可以的,車、馬入金市,不可以疾行,是哪家權貴,竟如此囂張?

一時之間,雞飛狗跳,人們紛紛閃避,何天心裡雖吐槽,但不欲生事,也避到一旁。

轉瞬之間,一隊人馬現身,為首者,是一名錦衣少年,騎在一匹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上,顧盼自雄。

他的面前,本已讓出路來,但一個小小蹴鞠突然滾出,一個二、三歲的小男孩,呀呀的叫著,追了出來,正正擋在馬前!

不曉得錦衣少年是騎術不精?還是沒看到小男孩?或者看到了卻無意相避?竟不緩轡,直直的衝了過來!

兩旁人眾、包括何天在內,一片驚呼。

何天倒是有意相救,但就算他沒喝酒、不是腳步虛浮,也沒這個本事——小男孩出來的太突然,趕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長鞭自人群中飛出,“啪”一聲脆響,擊在馬頸上、馬首下半尺位置,白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將錦衣少年拋下了馬背!

一條矯捷而苗條的身影搶了出來,右手執長鞭,左手攬起小男孩,向一旁躍開。

*